“吃呀,不香嗎?這魷魚我炒的剛剛好,辣味適中,而且吃起來特彆香,你嘗嘗?”薑玉華笑的好殷勤,要跟丈夫商量事兒嘛,態度得擺的端正。
宋修見其實已經餓的不行了,但看妻子笑的這麼溫柔,心裡直發毛,輕咳一聲,“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吧,說完再吃。”
“是這樣,羅司令已經決定在島上重建學校了,估計過幾天就有動靜。我想去毛遂自薦,當老師。”薑玉華隻好開門見山的說。
“彆這麼看著我呀,是,我有自己的私心,想多賺點錢,這沒錯吧,我想買雪花膏,買漂亮的衣服。”薑玉華看丈夫意味深長的盯著自己,立刻就說。
“我的工資不是漲了嗎,一百塊錢,整個島上,沒有幾個比你闊綽。”宋修見放下筷子,皺眉說。
“是,現在看著是不少,但你知道以後嗎,孩子們上大學也得要錢吧,就算不管娶媳婦,他們出門上學,哪樣不要用錢,我現在多攢點,以後就輕鬆點。”
“你的意思是,你還知道以後的事情?現在大學都停課了。”宋修見抓住話頭,追問了一句。
薑玉華攥緊了手心,“我猜測的,但你不能否認這種可能,現在的專家學者,包括你我,都有老去的一天,以後你老了,誰來開飛機?讓那些紅專的學生嗎?還是工農兵大學生?二哥,你我都知道,他們乾不了,以後的社會還是需要有專業技術和知識的孩子們。”
說完輕輕呼出一口氣,媽呀,有一個警惕,洞察力賊強的丈夫,壓力可真大。
但沒有確定二哥真正愛上自己,不會把自己送走之前,薑玉華也不敢說出真相,先瞞著吧。
宋修見沒有說話,因為玉華說的沒錯,總有一天他們會老,孩子們需要上學,需要進入大學學習更專業的知識。
而大學的學費,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這個我會想辦法,賺錢你不用操心,想要什麼跟我說,我可以去買。”宋修見又說。
跟羅司令的想法差不多,他也擔心玉華會給孩子們教不好的思想。
薑玉華甜兮兮的笑著,起身走到宋修見身後,輕輕給他揉捏著肩膀,“我也不隻是為了賺錢,咱家建安和平安總是被人欺負,安安現在是出不了門,要是出門了,島上那些孩子也會欺負她的,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孩子們臟話連天,而且不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把能打人當成有麵子的事情,你說這能行嗎?”
“就不為了錢,為了三個孩子,你就不能幫我想想辦法,領著我去羅司令那,來個毛遂自薦嘛?”
說實話,玉華突然用這麼甜蜜的嗓音,宋修見給嚇了一跳。
美人計確實有點上頭,他吃了一口魷魚,又香又辣,同時,也刺激了精神,更加清醒了,“那你告訴我,之前建安跑出去,你是怎麼知道會摔斷腿的,更早的時候,在老家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口味?”
“好吧,原來你還把我當間諜。”肩膀也不按了,薑玉華氣呼呼的反問,“有我這麼當間諜的嗎?年紀輕輕的給你養孩子,洗衣服做飯,你一走就是好幾天,再說了,當老師也不會接觸到什麼機密,就教教書。”
“是,但島上沒有教材,領導不會讓你們用外麵的教材,隻能老師自己傳授知識,萬一你把自己接觸到的不好的思想再交給孩子,怎麼辦?”宋修見不慌不忙的說。
說到這個,薑玉華起身拿出剛才自己奮筆疾書寫出來的東西,“二哥,你看看這個。”
宋修見翻開看了兩頁,拿起筷子開始吃飯了,“等我吃完帶你去羅司令家,我不會開口,你自己爭取,好不好?”
劍眉星目,為了國家利益寸步不讓,薑玉華怎麼越來越覺得,這時候的二哥比上輩子還要帥?
她湊過去,以最快的速度在宋修見臉上吻了一下。
啪嗒。
筷子掉了。
……
吃過晚飯,收拾完了碗筷,由宋修見帶著,夫妻倆就一起去羅司令家敲門了。
開門的是年夜飯跟薑玉華說話的老太太,據說羅司令的家屬在兒子那,給兒子帶孩子呢。
“請進請進,我們家呀,好長時間沒有客人上門了。”羅奶奶可好客了,笑著就給夫妻倆一人倒了杯茶。
羅司令坐在椅子上看報紙,抬起頭,“這麼晚找我,有事?”
“是的,我是想找您毛遂自薦。”薑玉華大大方方的,就開始自我介紹了,“我在老家的時候考上了省城師範大學,雖然隻讀了一年就被迫休學,但教育島上的孩子,是沒有問題的。”
羅司令摘下眼鏡,頓時覺得這事兒有點難辦了,人家都找上門主動求職,而且沒有正當的理由,還真是不好回絕了。
但又不好直接說,我們擔心你是間諜。
萬一人家不是,誤會了,是白白的傷了人家的心,要真是間諜,也是打草驚蛇。
“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我記得組織剛給小宋漲過工資,飛行員的工資可不少。”羅司令就開始問了。
“困難不算,但這年頭誰家日子都不好過,多一分工作,多一份經濟來源,也是好的。”嗯,玉華說的也有理有據,既然有能力也有實力,為啥不能上,不能給自己爭取?
羅司令再問,“那三個孩子呢?你去上班,孩子誰來帶?我們對軍嫂們的第一期望,就是帶好孩子。”
薑玉華說,“我想去學校工作,也正是因為想帶好孩子,學校就像一個小社會,能提早讓他們學會為人處世,也能學到更多的知識,至於安安嘛,我可以帶到辦公室,島上孩子不算多,負擔也不算很重,您說呢?”
這小媳婦,唇紅齒白,看著嬌嬌俏俏的,說起道理一套一套,還都說的在理。
“小宋,你覺得怎麼樣?”羅司令開始給宋修見使眼色了。
宋修見端著杯茶喝了一口,客觀的說,“她在家教導幾個孩子,我覺得教的很好,建安兄弟倆原來脾氣有點敏感,這兩天已經不會了,而且也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
就在羅司令遲疑的時候,薑玉華又拿出了自己的稿紙遞過去。
羅司令翻看了兩頁,激動了,“這是哪來的?誰寫的?”
“我寫的。”薑玉華微微一笑,“隻是初稿,還沒有修改過,如果再給我多點時間,我能寫完一個學年的。”
“你寫的?”羅司令這下對玉華,是真的刮目相看。
手上是一份簡單的一年級數學教材,跟現在不同的是,上麵沒有極具時代性的語錄,全部都是紮實的知識。
第一學期,薑玉華沒寫多少,隻寫了教孩子們認識數字,學會二十以內的加減法,這份教材寫起來不算困難,難得的是,有人讀懂了領導們不想在島上鬨革命的心思,並把它給做出來了。
看了一眼日曆,羅司令這回的態度鄭重多了,“這樣吧薑老師,你回家把語文的教材也寫出來,要跟這個差不多,然後先在家等消息,等學校其他老師找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不過兩天的功夫,羅司令又把宋修見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桌上擺著兩份文件,他推過來一份,“這份是省城給我們的回複,他們在一個月裡對薑玉華同誌進行了政審,根據調查,她在大學的一年裡,教室,宿舍和食堂三點一線,沒有接觸任何對岸的人,也沒有任何異常舉動。”
又推過來一份,“這是鄉裡給我們的回複,她從小到大的檔案都沒有問題,唯獨休學之後的一年,也就是在你回家的前幾天,她本該去省城買化肥,卻坐過站去了榕城,跟她一起的是白雲村逃跑的知青顧偉。”
“於是,組織又對顧偉展開了調查,此人一家都沒有對外關係,父母也都是本地職工,唯獨有個哥哥在邊疆,經過調查,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基本排除她被人策反的可能性。”
“我們推測,這小姑娘是從你母親那聽說了一些,自己又半蒙半猜的,才知道了你的口味,小宋,薑老師人年輕,願意好好帶孩子,現在又通過了政審,組織批準你們領證結婚,好好回家過日子去。你不是要去省城學習?趁著離開之前領證,皆大歡喜。”羅司令笑著說。
薑玉華沒事,他也鬆了口氣,畢竟把一個可疑分子弄上島,他也擔著責。
宋修見看著兩份文件,眉毛越皺越緊了。
就是因為完全查不出問題,才顯得更可疑,如果不是有貓膩,玉華又是怎麼知道建安會出危險?
“怎麼?這麼漂亮的小媳婦,你還不滿意?”羅司令笑著揶揄。
宋修見頓了一會 ,搖頭,“沒有,領導,我先回家收拾衣服了。”
再說家裡。
“哥哥,我想吃蘋果。”小庫房窗戶外麵,平安眼巴巴的看著櫃子裡的蘋果,就跟哥哥說。
安安也想吃,抓著哥哥的衣袖,也跟著點頭。
“要不我去找媽媽?”安安扭頭看著堂屋。
“彆去了,媽從起床就在忙,我給咱們拿下來。”建安一口回絕了這個想法。
小庫房裡不隻是放著蘋果,還有半桶子清油,家裡的米和麵,在櫃子的最裡麵,還放著在這個年代,很難買到的紅酒。
這是上次出島采購,從倒爺那買的,薑玉華上輩子對紅酒頗有研究,當然也愛好紅酒,買回來一直沒舍得喝,想等跟二哥互相確認關係了,再拿出來慶祝。
這東西是絕對不能讓人看見的,所以小庫房的門也一直鎖著,但即使是鎖著,薑玉華有時候都害怕有人碰巧撞見,這瓶紅酒反而成了個燙手山芋。
這會兒想進庫房,隻有從窗戶爬進去,窗戶還又高的很,進去了,揣著蘋果肯定是出不來的嘛。
建安把窗戶上的灰塵都給吹乾淨,然後往下一蹲,就說,“平安,踩著我,把安安先抱上去。”
長胖了很多的平安可有力了,踩著哥哥大腿,嘿咻一聲,把安安給抱到了窗戶上,自己則是爬上窗台,跳進去,又把妹妹抱了進去,建安落在最後,雙手撐著窗台猛地一躍,就登上窗戶,又跳下去了。
兄妹三個人就跟掉進了米缸的老鼠似的,呱唧呱唧,一人捧著一個蘋果,一口一口的啃著。
建安和安安一人吃了一個蘋果,肚子都差不多半飽了,隻有平安,跟個小老鼠似的,總覺得嘴裡缺點什麼,正在到處翻看呢。
“咦,哥哥你看,這個是啥,是不是可樂?”平安砸吧了一下嘴巴,想到了之前喝過最好喝的東西。
“不是,可樂不長這個樣子,你放回去,這是媽的東西。”建安立刻說。
平安喔的一聲,抱著酒瓶子就躺倒在米袋上了,笑眯眯的說,“哥,我好喜歡現在的媽媽哦,她是不是本來就是我們的媽媽,不然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
“嗯,那你不要調皮,聽她的話。”吃飽了犯困啊,建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我可聽話了,吃好多碗飯,以後保護她。”平安聲音含含糊糊的說。
他不知道在啃什麼東西,又啃又咬,突然,“啵唧”一聲,平安猛地坐起來,深深吸了一口,“哥,媽媽藏了一瓶好喝的。”
說著就咕咚一口,喝完還咂咂嘴,吐著舌頭說,“不好喝。”
建安也好奇的接過來,看了兩眼,稍稍的嘗了一口。
不出五分鐘,兄弟倆齊刷刷的醉倒了。
薑玉華一大早起來,吃完了早飯就在伏案寫教材,現在數學上學期的寫出來了,就剩下語文上學期,不過是拚音和一些簡單的生字,都不算困難。
島上的孩子都沒上過學,統統從一年級開始讀起,她也隻需要寫一年級的。
薑玉華估計著,明年領導就該從彆的地方找教材,到時候直接把知識謄抄出來就行。
寫完語文教材的最後一筆,薑玉華這才抬起頭伸了個懶腰,突然左右看看,咦,孩子們呢?
“建安?平安?”先去小臥室找了一圈,又在院子裡找了一圈,奇了怪了。
薑玉華這時候還沒覺得不對勁,孩子們平時喜歡出去玩,但他們不跑遠,這會兒說不定在哪玩。
於是她又出了門,站在大門口喊,“平安,回家吃飯了。”
毫無動靜。
孩子呢?薑玉華覺得不正常了,一般情況下,隻要喊一聲吃飯,平安會在一分鐘內捧著碗等飯,今天居然看不見人影。
又去隔壁方玲和陳秀家找了一圈,問了狗蛋,居然一上午都沒看見三個孩子。
薑玉華快急瘋了,就怕碰見上次那樣的事情,在哪裡摔了,磕碰到哪了,又或者是,被島上的孩子欺負了。
但就在她準備出門找的時候,居然聽見小庫房裡有人在說話。
“媽媽!我在這裡呀!”
這是安安的聲音,薑玉華趕緊拿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問,“安安,看見你哥哥了嗎?”
“看見了,在睡覺呢。”安安乖乖的說。
門一打開,好家夥,一股淡淡的酒味,兄弟倆臉上通紅通紅的,一邊睡覺還一邊砸吧嘴。
再看建安手邊,紅酒已經開封了,兩個小崽子醉的跟小豬一樣,睡得噴噴香。
好吧,薑玉華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的燙手山芋,這兄弟倆給解決了。
但現在更要命的來了,不能讓倆孩子就這麼睡在庫房裡吧,她得想辦法把他們抱回房間,而且,紅酒也是個問題,開封了就不能長時間的放了,得趕緊喝掉。
偏偏就在這時候,身後還傳來了腳步聲。
“玉華,你在看什麼?”這是丈夫的聲音。
薑玉華回頭一看,大白天的丈夫居然回來了,她咬著唇回頭,挺尷尬的,“二哥,我要坦白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