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虎扒拉開小老虎,它體型太大,爪子一伸就把小老虎扒得一屁股墩摔到了旁邊,大老虎也不管小老虎,自顧自從包裹裡叼出還一動不動的東北虎幼崽,輕輕銜在口中,轉身往虎園的方向去了。
小老虎爬起來,呆呆看著大老虎叼著小老虎離開的方向,兩隻前爪無意識巴拉了兩下,抓到了空氣,僵住,急急嗚嗷著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輕輕嗅著氣息,一直追,追到了湖邊,探著腦袋往湖裡麵張望了一會兒,直接跳下湖水,順著水流往湖中心遊。
小老虎一直遊,吸了水的皮毛讓它遊得很笨重,好幾次都往下沉了,又劃拉著四肢努力浮上來,鼻子一直嗅著氣味,穿越了一整個翠湖,順著溪流遊完了半個濕地公園,中途休息了十多次,才在出水口的一個卡縫中叼出了奶瓶。
小老虎抱著奶瓶歡快地嗚嗷叫,上了岸趴在地上,抱著奶瓶玩了好一會兒,腦袋蹭奶瓶的繩子,想套進去,但一直沒蹭上。
小老虎四處看看,叼著奶瓶爬起來跑到一根支棱著的樹乾旁,把奶瓶放到樹乾上。
樹乾很滑,奶瓶總是掉下來,掉下來它又撿上去,折騰得氣喘籲籲,等終於放穩了,腦袋往垂下的繩子裡鑽,試了十多次,終於成功地把奶瓶掛在了脖子上,四處分辨著熟悉的氣息,歡快地往北邊竄去了。
京郊動物保護中心外有將近兩百多畝的濕地公園,再往北是一個彆墅區,小區掩蓋在層層疊疊的密林裡,又因為落差二十多米的坡降,每家每戶都可以將整個濕地開發區收在眼底。
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空氣清新宜人,這裡是整個京郊有錢也未必能買到的宜居住所。
彆墅區人煙稀少,偶爾蟲鳴蛙叫,反將夜空襯得更加的萬籟寂靜,小老虎嗅著熟悉的氣息穿過了樹林,繞過了一個湖泊,過了兩座橋,最後停在了彆墅區的正門前。
半山彆墅圍牆和柵欄有三米多高,爬山虎和常春藤萬年常綠,鋪滿了整個牆壁,小區綠化打理得好,哪怕現在是凜冬天,也有薔薇花開,桂香撲鼻。
咯吱的輕響驚醒了
正在打盹的人。
看門大爺揉揉眼,看真的有一隻小白狗想從鐵門下麵的空隙往裡擠,忙拿著電筒過來趕,“哪裡來的小白狗,快走,這裡不能進,去彆處玩。”
小老虎退出來,四處看看,跑去泥塘裡滾了一圈,才轉身竄進林子裡,繞到了圍牆背麵,躍上枝頭,跳過電網,準確地落在了院牆裡的黃槐樹上。
泥水和繁盛的枝葉掩蓋了它身上雪白的毛發,巡邏的保安並沒有發現它,哼著歌過去了。</小腦虎耐心地蹲著,等了一小會兒,才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輕嗅著往彆墅區裡跑,繞過兩棟紅磚牆,最後停在了一棟藍白色的房子前。
三層的小樓帶院子,院子裡栽滿了枇杷和月季,小老虎翻進了圍牆,圍著房屋轉了一圈,跑到了門前,用牙咬手柄,但拽不動,鬆了口在院子裡四處輕嗅著,趴在一個地麵氣孔上聞了聞,嗚嗷叫,沒有收到回應,又原路返回出了院子,跑出小區,下了山往河岸邊去了。
天際已經開始泛白,小老虎氣喘籲籲地停在了排氣孔邊。
孔徑有大有小,小老虎挨個伸進腦袋試了試,竄進最大的那一個,順著管子往裡爬,雖然有一段上坡路,小老虎累得喘氣,但它速度越來越快,精神竟比上飛機時還好。
昏暗的地下室進深七八米,高五米,牆壁光滑沒有一絲縫隙,除了角落的頂上有一個出氣的小孔,一盞昏黃的燈,一把椅子,整個封閉的空間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和擺設。
椅子困了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二十五歲上下,寬肩窄腰,身形挺拔修長,黑發,眉峰淩厲,雙眼深邃,鼻梁挺拔,薄唇,下頜線乾淨利落,漆黑的瞳眸無緒無波地看著前方,麵上不帶一絲表情,縱然他身上的白色襯衣已經臟汙得不成樣子,被卡在椅子上一動不能動,也壓不住渾身森寒冰冷的涼薄氣。
透氣孔隻有地漏一般大,有些許微光透進來,代表又一個白天降臨了。
第七天。
顧淮疏掌心覆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摩挲了下卡槽,他乘著機器人進來送飯的空隙,從機器人身上弄下來的鋼珠正巧卡在了卡槽裡,卡鎖看似合上了,其實隻要輕輕往上一推,他就能站起來。
但現在還不是時機。
顧淮疏眼瞼微闔,在這待了七天七夜,他聽出來左邊牆角篦子下麵有一條汙水管道,而且是整個小區的主管道,這條管子每隔兩天會有一次急流排水。
管子入口雖然窄小,但勉強夠一個人通行,隻不過機器人每天給他注射的營養液裡含有不明藥物,他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抬抬手臂都困難,暫時打不開篦子蓋。
撬動篦子需要工具,這很難,但機器人畢竟是機器人,相處的時間長了,總能讓人看出漏洞,他能取到鋼珠,就能拿到鋼針,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等早上九點鐘,機器人再次進來送飯,打掃衛生。
隻要他出去……
顧淮疏眼裡寒光乍泄,很快又閉上眼睛,平複胸腔裡翻滾起來
的戾氣,靜待時機。
地下室裡安靜得隻有他的呼吸心跳聲,那一點和其它不同的水聲落在耳朵裡就顯得異常清晰。
顧淮疏侯地睜開了眼睛,往管道篦子那邊望去。
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撞擊聲,篦子蓋被頂了起來,重重砸到了一邊,伴隨著哼哧哼哧急促的喘息,一個灰影從裡麵竄了出來,頂著一頭的爛菜葉。
是一隻薩摩犬,體型中等,渾身濕漉漉的都是泥水,還沒站穩就朝他撲過來了
。
如果這是謝謹瑤用來恐嚇、試探他的把戲,那麼應該用更凶猛的野獸才對,捷克狼犬都比薩摩耶強,顧淮疏瞳眸裡寒光凜冽,台子下麵的腿往後壓,那上麵有一些他弄出來的木屑,不足以讓他撬動篦子蓋,但讓他流血,進而恢複一點力氣,保持頭腦清醒,還是可以的。
隻是想象中的搏鬥和廝殺沒有出現。
歡快的步伐,微微擺動著的尾巴,低低愉悅地嗚呼聲,無不昭示著這隻小狗歡欣喜悅的心情。
離得近了顧淮疏看見了它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純正透亮,意外的纖塵不染,和它臟兮兮的外表一點不搭邊。
小狗立起了前爪攀在椅子上,渾身水淋淋地在他身上嗅來嗅去,還用腦袋來拱他的手,原本尖銳的爪子藏在了肉墊裡,熱切親昵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有那麼一瞬間,顧淮疏以為自己從它漂亮的眼睛裡讀出了濃烈的歡喜,開心,想念來。
小狗一直往他掌心裡蹭,腦袋靠在他膝蓋上打滾,甚至蜷著腿翻出了肚皮,似乎是在——撒嬌?
顧淮疏性情素來冷淡,對待父親顧鬆棉尚且沒有多話,更彆說養貓養狗了,但他還是動了動指尖,在小老虎的腦袋上撫了撫。
是隻真狗。
渾身都是濕的,全是泥沙,但摸得出來是真的,不是仿造機器人,脖子上還掛著奶瓶,看起來有主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裡。
也不太可能是謝謹瑤弄來嚇唬他的,如果想嚇唬他,逼迫他投降,謝謹瑤直接把這狗從正門放進來就行,沒必要廢這麼大周章。
小狗誤打誤撞闖來了這裡,幫他打開了篦子,是一件好事,但從現在到九點,才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他渾身沒有力氣,兩個小時挪不出去多遠,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攢一點力氣,先這條狗塞回下水道裡,蓋上蓋子,免得打草驚蛇……
萬般念頭不過一瞬間,‘小狗’卻呆了有那麼兩秒鐘,一下就從他膝蓋上跳了下去,跳得急前爪打滑,差點沒摔在地上,站穩了在原地圍著他打轉,左看,右看,上前嗅,又後退,再上前,最後跳到他膝蓋上,後仰看,又湊近看。
等再把他全身嗅了個遍,小狗登時往後踉蹌了兩步,瞪大了眼睛,整隻‘狗’都僵住了,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