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謝家這邊,在家人擔憂的眼神中,謝意馨登上了宮裡的馬車。
被匆忙叫進宮中,而且還是周昌帝身邊的李德大總管親自去請,謝意馨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摸不著頭腦。
進了宮,周昌帝也沒跟她廢話,直接和她說,“五皇子病了,求生意誌非常薄弱。請你來,是因為在他心中,你是個特彆的存在。朕希望你能刺激他的生存欲望,明白嗎?如果五皇子好不了了,那麼——”
話說到這,根本不等謝意馨回答,便揮手讓人把她帶到了宣德宮五皇子的寢宮。
看著謝意馨比同齡人都沉穩的身影,周昌帝不斷摩挲著左手的指板,眼神晦暗不明。
其實在李德去謝家的這段時間,他與貴妃都去和五皇子說過話,但效果不大。把謝意馨叫進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隻希望一切都朝好的方麵發展吧。
宣德宮內,氣氛凝重而哀傷。
濃鬱的藥味衝鼻而來,謝意馨回過神,不由得苦笑,這都是什麼事啊。
謝意馨抬眼望去,掛著白色圍帳的紅木床上,躺著麵容
蒼白的君南夕。
一如他給她的感覺,溫和沉穩而踏實。
慢慢地打量了整個寢宮一眼,她整個人開始放鬆下來。不知為何,謝意馨呆在這裡不覺得壓抑,隻覺得心安。
其實皇子們的寢殿都大同小異,她上一世有幸去過君景頤的寢殿,當然不是一個人去的。他的寢殿,卻不像君南夕的宣德宮,無端地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大概隻是心理作祟吧,謝意馨搖頭。她提起裙擺,緩步走向君南夕,在離他還有一臂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謝意馨神色複雜地看著床上的君南夕,
其實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對於君南夕,她都沒有恨過,即使他是殷慈墨的丈夫。她想,大概是上一世謝家傾頹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旗幟鮮明為謝家說過話奔走過的人吧,連自己的夫君朱聰毓都沒有做到的事,他一個外人卻去做了。
她當時知道的時候,心中的滋味可謂五味雜陳,感慨良多。
可是,他一個病重的攝政王,又如何鬥得過權柄在握的新帝?隻會加速新帝對他的猜忌及打壓罷了。
君南夕那麼聰明睿智的一個人,在做之前便想到了會有那樣的結果了罷,他當時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做那些事
的呢?
撇開前世之事不談,她重生至今,君南夕亦幫她良多。不管是有意無意,命運竟把兩人牽扯到了一起。這樣的情況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剛才皇帝說,她在君南夕心中是一個特彆的存在,對此,她是半信半疑的。畢竟做皇帝的,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目的性都很強,很難讓她毫無保留地信任皇帝所說的話。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似是在催促她一般。
看著床上毫無知覺的君南夕,謝意馨遲疑地開口,“你,趕緊好起來吧。”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喜歡輕易放棄生命的人。而且在我眼中的君南夕不是那麼懦弱的人呢,快好起來吧。”
“你去了,大約我也好不了吧。”想起剛才周昌帝的未儘之語,謝意馨自嘲地笑笑。
這話是她的真心話,她看得很清楚。君南夕要是去了,即使周昌帝不追究,與皇家有過牽扯的她,京中的仕族大家又有哪家敢娶?
那些大家長們都是人精,做一件事都是琢磨來琢磨去的
,不把所有的風險都考慮過一遍,是不可能會下決定的。更何況是替小輩們娶妻這種大事。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最終她也隻有嫁到小門小戶去了。她並不是看不起小門小戶,隻是自古以來婚姻都講究門當戶對,嫁得太高太低,都難有美滿。
其實這樣還算是好的結果了,謝意馨猜測,如果君南夕真的去了,她被要求守節終身不嫁的可能性高達八成。
謝意馨說完這句話後,君南夕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睫毛輕閃。
謝意馨意識到他要醒過來了,緊張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君南夕剛睜開眼,僅看了她一眼,又昏迷過去。
而且皮膚竟然滲出絲絲黑血,沾染了雪白的裡衣。
這等現象嚇了謝意馨一跳,忙衝著殿外喊了兩聲,“太醫,太醫——”
張問賓一直就在寢殿外,聽聞謝意馨的叫喚,立即衝了起來。當真是衝,一乾宮女內侍都被他甩在身後。
張問賓第一時間給君南夕把了脈,然後查看了他的身體,然後欣喜地道,“好好,五殿下終於肯積極配合了。快,去準備藥浴,我先給五殿下施針!”
張問賓一聲令下,宣德殿內的宮女內侍便開始分工合作
,忙碌起來。
謝意馨神色沉重,眼睛片刻不離君南夕,汗濕的發,沾血的白色裡衣。他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擁有兩世見聞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
吩咐完之後,張問賓驚奇地看了仵在一旁的謝意馨一眼,想不到謝家大小姐來了一趟,竟然真的能喚起五皇子的求生意誌。看來,謝大小姐對五皇子來說果然是個很重要的存在。想到最近紛紛擾擾的流言,張問賓恍然,原來如此啊。
烤金針的間歇,張問賓不由得生出一股兒大不由娘的感慨。要知道,剛才皇上和貴妃都親自來勸過五皇子的,可效果竟然比不上謝大小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