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十一還是怕的,沒看到他略微發抖的嘴唇麼?隻是這半年來所學的東西告訴他,遇到事時,害怕並不能解決事情。再者,他在冷宮三年的經曆告訴他,他父皇不喜歡彆人畏縮上不得台麵的樣子,所以儘管怕,他也逼著自己不抖。
周昌帝這麼一想,他細細得觀察著這個老兒子來。這是第一次,自蕭明麗被打入冷宮之後,他正視這個兒子。自然也看到了十一雖然害怕卻很勇敢地正視自己的小樣子。
這個兒子,老五夫婦養得不錯,周昌帝暗忖。
“我想跟著皇嫂一起,她去哪我也去哪。”
周昌帝看了謝意馨一眼,發現她也是滿臉的意外,顯然十一會這麼做,不是她教的,這麼小的人兒就懂拿主意了?
周昌帝看向十一的眼神讓人看不清,“你可知你皇嫂去的地方很危險,你跟著去,有可能也會丟掉小命的。”
“我不怕,你讓我去吧。”十一抿著嘴,倔強地說道,他不想回到冷宮一個人了。
周昌帝思考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朕就答應你了。”
先前謝意馨考慮到問題,周昌帝也考慮到了。留他在宮中,自己是能護他周全,可是,他為什麼要護他周全?
不是他冷血沒有父愛,雖然這也是事實。而且自己都時日不多了,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
周昌帝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頂多還有幾年。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他這時護住了這個小兒子,他駕崩之後呢?
倒不如讓他跟他皇嫂出去,或許能闖出一條路來也未可知,其實周昌帝也很想看看這個兒子能成長到哪一步。
兩日後,謝意馨一行人出了京,十輛馬車前後出了城門。
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當日,就有人上了折子說晉王妃
私自出京。周昌帝一看,是禮部尚書祝文況上的折子,隨手扔到一個角落,留中不發。
這些人明明知道因為老五自動請纓的事,就算老五媳婦有什麼,隻要不是大錯,他這當人家公爹的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而且老五媳婦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出京,其中意味著什麼,這些人還會不知嗎?
還敢上這種折子,分明是想讓他發怒,氣死他!周昌帝陰暗了,明白這點後,他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生氣。
隻是次日,又多了兩位禦使上折子提到這個問題。周昌帝的臉瞬間黑了,他知道這事是一個試探,不給個說法還是會繼續搞這種小把戲的,於是讓李德派人去把那幾個人請到禦書房。
“這折子是你們上的?”周昌帝問。
三人互相看了看,說道,“是的,皇上。”
“祝文況,你昨天上了一道還不夠,今天又來一道,什麼意思?”
祝文況說道,“皇上,曆來武將的家眷不能離京,已經形成了定律了。按理說,王府的家眷是不能隨意離京的,可是臣前天確實看到晉王妃帶著一乾下人離京了。臣上折子,就是怕皇上不知道啊。”
“她離京,是朕允了的。”
“皇上,這個不妥吧?萬一,萬一,要是晉王——”
“萬一什麼?”周昌帝沉著聲音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老五剛走,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來給他上眼藥了,真是夠了。
“萬一晉王謀反的話,有晉王妃在,對他也是一個牽製啊。”
“你是說晉王造反?”周昌帝咬著牙問。
祝文況默認了。
“你們好啊,真是好!老五剛押著糧草軍資出發,你們就迫不及待來給他上眼藥了,是嫌咱們大昌不夠亂是不是?說,是誰派你來的?老三還是老四?或者是老大?”
“皇上熄怒。”
“熄怒?有你們這班‘好臣子’在,朕熄怒不了!”周昌帝看著這些人就來氣,“這場仗能不能打勝還不知道,你們就開始計較起勝仗之後的事來了。”
三人被罵個狗血淋頭,其中祝文況為最。
“而且,謀反?虧你說得出來!就算你祝文況全家人都謀反,老五也不會乾這種事!”周昌帝這話諷刺意味甚濃,他信任君南夕,信任這個兒子。再者,退一步講,如果這樣的事發生了。如果他真是那種為了江山連父母都不顧的人,難道謝意馨一個女人,就能約束他了嗎?
“朕再一次告訴你們,晉王妃離京的事,是朕準了的。這樣你們可以消停了吧?你們要是閒得發慌,就去給朕多倒騰一些糧草軍資!彆老想著整這個弄那個了。如果你們還有精力,就再去管管百姓們如今過冬的事,少死幾個百姓就是你們天大的功勞和政績了。”
“現在給朕滾出去!”周昌帝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們了。
祝文況等人走後,周昌帝仍覺得不能消氣,整個人略顯焦慮地走來走去,“這些人一個個真是吃飽了沒事乾,就知道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真是氣死朕了。”
“這皇位,隻要老五想要,朕就能給!還用得著謀反?"周昌帝氣呼呼地說道.
聽到此等機密,李德的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恨不得自己暫時性耳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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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禦書房的對話傳入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父皇真是太偏心了。”君景頤一掌拍在書桌上,恨恨地說道。
做皇帝的人一向多疑,所以君南夕能得到他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真的是很讓人嫉妒。而且周昌帝還愛屋及烏,連對謝意馨都比其他媳婦好上幾分。
如果君景頤知道祝文況走之後周昌帝在禦書房自言自語的那番話,指不定能吐血。
原來他們爭來搶去的東西,不過是人家君南夕不要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