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晴。
臨近保寧的驛站,十天前這裡還是灰撲撲掉漆的地兒,十天後的此刻,柱子上漆麵光亮,屋頂上的瓦片棱角分明,房間裡插著山茶,鋪著不耐臟的地毯,簡約中透著華麗。
院中用刷子刷的乾乾淨淨,縫隙都是用泥漿重新填補過的青石板路上,輕手輕腳的穿梭者侍從,端茶、端水、還有手捧著花的侍衛,像蝴蝶一樣飄動著。
昔日窮酸破舊的驛站,此刻窗明幾淨貴不可言。
“爺在後院的涼亭喝茶呢,彆吵著。”有人低聲提醒。
所有人噤聲,腳步更輕。
涼亭中,新掛了江南製造新出的煙紗,仙氣陣陣隱約可見裡麵躺著個人,再近些,可見那人對麵正站在兩位年輕的男子,兩人鋪開一副畫,麵色古怪地給躺著那人介紹。
“胡清遠?”那人聲音清越,調子略抬透著不屑,“就是太子求畫的那位大儒吧。這年頭大儒也殺人,世風日下啊。”
對麵的侍衛應和。
“就這畫太醜,馬畫的像騾子。”
畫是借閬中胡清遠的名送來的,畫很簡單,隻當中畫了一匹馬,畫馬的人大約想好好畫,可功力不夠,畫的像頭騾子。
最重要的,此人連造假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在這個畫中間夾了一封信。
信中說胡清遠的案子怎麼做,是體現欽差大人能力的時候。是騾子是馬,快來遛一遛呀。
畫的落款,暗戳戳地簽了胡清遠的大名。
“見到後,記得把畫這幅畫的人手剁了,畫這麼醜,手殘才般配。”
對麵的人應是,小心翼翼地道:“那胡清遠的案子,您管嗎?”
“離閬中還有幾天的腳程?”那人問道。
對麵的人回道:“正常走一日,您走……三日?”
“那就略快些,世風日下需得我去整治才成。德高責任大,辛苦。”那人起身捶了捶腰,“讓伏雨來給我捶腰,趕了一個時辰的路,腰疼!”
說著,上了亭外的滑竿,由人抬著施施然走了。
……
“這都兩天,你聽聽外麵的聲音。”梅成橋指著門外,吼段毅,“沈聞餘把雲小姐帶回來,要證據沒證據,要動機沒動機。”
“現在他人都不見了,再這麼下去,本官頭上這頂烏紗帽都保不住了。”
從昨天中午開始,婁明宇和苗慶安等明珠的學子,就來跟他鬨了一場了,讓他將雲燕放了。
可雲燕是沈聞餘抓回來的,說先關押著,等他回來後再議。
可都兩天了,沈聞餘也沒有回來。
段毅道:“大人,沈捕頭今天不回來,明天一準回來,您關著門再忍一天,求求您了。”
“關人可以,可你給我證據啊。”梅成橋道。
段毅也想給啊,可現在不是時候。
“那是雲燕!你讓本官怎麼和胡先生交代?”梅成橋拂開段毅,道,“本官先將她請出來送她回家。”
“大人,不可啊!”段毅道。
梅成橋不理他,邊走邊道:“她如果真是凶手,人跑不掉,再抓回來便是。”
“可她要不是呢,那可就是你們抓錯人了,這個責任誰來擔?”
段毅哀求道:“大人,人抓了再放出去,那可就表示是我們抓錯人了,到時候再抓回來,大家就會質疑是不是又抓錯了呢?”
“萬萬不可!”
梅成橋擺了擺手,他心慌的很,昨天一夜沒有睡。他不怕雲燕,他怕得罪胡清遠。
那是胡清遠啊,他寫的奏疏直達天聽,聖上甚至給他麵子,給川地多放了三個名額。
休要以為這三個名額好得的,那都是抽了彆的州府的名額給的他們。
論這世上誰能有這樣的麵子。
更何況,還有太子爺護著他。
“大人,大人!”段毅追著梅成橋。
梅成橋一頓,聽到門口的吵嚷聲更大,他嫌惡地瞪了一眼段毅,喊人道:“將段毅攔著。”
兩個差役沒辦法,上來將段毅攔在後麵。
梅成橋直奔牢房,親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