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母老虎?
宋寧剛聽到噓聲,就見桌子前麵的一排人被人從後麵猛然推開,隨即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躥了進來,衝到宋寧麵前喊道:“青天大老爺,給民婦做主啊。”
婦人穿著薑黃色的的短褂,包著藍色的頭巾,高顴骨三角眼,一口牙黑黃黑黃的,貼身上來就是一身的煙味,嗆的嘯天都縮人後去了。
“大人啊,”婦人噗通一跪,“大人啊,我那兒子兒媳,合起夥來要害死我啊。”
“求大人做主啊。”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兒子拉扯大,給他討了媳婦,本以為能享幾天的福,沒想到娶了個蛇蠍毒婦,還把我兒教壞嘍,夫妻兩個合起夥來害我哦。”
“大人,您剛才斷人和離乾脆利落,您一定要給民婦做主,休了我兒媳,救民婦一命啊。”
婦人劈裡啪啦一通說,口齒伶俐字正腔圓,連氣兒都沒喘。
周圍的人都往後退,一副要離婦人遠點的架勢。
“就王閣老巷後頭那個王家胡同第二家,吳林氏,出了名的罵街老虎。”有人低聲介紹。
“就前兩日門口坐著嫌矮,還爬屋頂上去了。實在是太吵了,保長把他轟下來,這一轟可了不得了,堵著保長家門口,罵了兩天,要多臟有多臟。”
眾人聽著直搖頭,如吳林氏這種人,誰都惹不起。
你打她出氣,隻要沒把她打死,她但凡能張嘴,就能見天的堵著你罵。
你要打死了……打死這麼人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所以,幾十年來左右的街坊鄰居都讓著她,沒有人敢惹。
“她也不常出門,今天怎麼知道衙門口宋大人擺攤子斷案?”有人小聲道。
大家都覺得奇怪。
宋寧敲了敲桌子,打斷婦人的哭唱,道:“起來說話,你怎麼稱呼,訴什麼事,說清楚。”
“民婦吳林氏,求大老爺給民婦做主,休了我兒媳吳周氏。”
有人直搖頭,同情地看著宋寧。
“宋大人,宋大人,”有人看不下去,上來提醒,站在宋寧身後把吳林氏的事情說了一遍,“……上半年兒媳進門的第二天,就天吵著要休了兒媳,兒子不同意,她就到隆興達去,說願意出錢,讓隆興達幫他們把兒媳休了。”
“兒媳沒犯七出,隆興達問了他兒子,人小夫妻新婚燕爾蜜裡調油,當然不肯休妻和離。”
“她就每隔三天,坐在隆興達門口罵街。”
宋寧一臉佩服地看著吳林氏,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彪悍的罵街人。
“大人把她攆走就行,要不然她這樣屬王八的,咬著了就不鬆口。”
“沒有人敢惹她,她家的事也掰扯不清楚。”
宋寧明白,兒子不休妻,老娘非要休,兒子窩囊老娘潑辣,母子兩人的事,哪能掰扯清楚。彆家掰扯不清自己關門去解決,她不會,她會怪你沒處理好,鬨騰你。
這種人家的事沒對錯說不清楚。
誰見都得躲。
給宋寧解釋的百姓,說完掩著臉退後麵藏起來,生怕被吳林氏看到了。
宋寧衝著那人叉手行禮道謝。
吳林氏還在說,吐沫橫飛:“大人呐,我二十四歲守寡,守了兒子一輩子啊,我吃了那麼多苦啊,就想老了能享幾天清福,可沒有想到啊,老了沒用了,比年輕時還累唉。”
“大人啊,您一定要給民婦做主啊。”
吳林氏先是跪著說,這會兒功夫跪著的有點,她就盤腿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抹了擦鞋背上,一套哭嚎抹淚的動作,宛若行雲流水,熟練有自然。
宋寧扶額,低聲和宋元時道:“這是開門遇見鬼了。”
宋元時道:“我來轟走,你彆管了,以免影響你的官威。”
宋寧忽然就好奇了,在宋元時耳邊低聲問道:“你準備轟?”
她還沒見過宋元時發脾氣,甚至連他的喜怒哀樂也鮮少見到。
宋元時無奈地看著她:“我就這般無用嗎?”
“那倒不是,單純覺得你脾氣溫軟。”宋寧道。
宋元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忽然一拍桌子,冷聲嗬斥道:“哭什麼,此處可是你哭鬨的地方?”
“大人麵前,端重一些,否則刑杖伺候。”
他忽然發怒,震的所有人一愣。
吳林氏驚的瞪眼看著他。
“休妻之事,豈能容你一人在此地自說自話?你兒和兒媳若真是不孝有害你之行徑,你就寫了狀紙來,條列清楚,他們如若真犯了法,大人必當按律嚴懲。”
“國朝以孝治國,斷不能讓不孝害母這般畜生行徑,存於世。”
宋元時冷冷盯著吳林氏:“你可懂?”
吳林氏不敢再哭,隻覺得這年輕人生的這麼清俊漂亮,發脾氣時透著的勁卻讓人覺得異常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