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元元年二月初四,已是春日,街上的女子們都換上了漂亮的春裝,一張張臉朝氣蓬勃。
這兩日很安靜,有人發現宋寧不在。
馬三通的算命攤子前蹲著不少人。
他算命是淺算,隻說福運、姻緣,卜卦、測字、看麵相手相都可以,客戶自助選擇,深算命,則可以測禍、運,前世今生說的也可以通透一些。
據說時靈時不靈。
靈不靈不在客戶也不是馬三通。
以馬三通自己的話說,則在機緣。
你今天和他有緣,這緣和機契合了,今兒這一卦就靈,如果不契合就不靈。
也不用多慮,今天和他不靈,可以明天再來,明天不行後天來。
總有一天機緣碰著就能靈一次。
不認識的人聽這樣算命,覺得不靠譜,一定是哂笑譏諷啐他一口,可要是啐他的人能到他攤子前聽他侃一通,講解一卦你就會相信了,他說的都是真理,句句都是命。
半點不疑,甘願拿錢。
今兒馬三通生意很好,深算一天九卦,午時沒到就沒了。
再來就隻能淺算淺侃了。
“馬三通,大人是去出差了嗎,什麼時候回來?”
“大人是不是去辦成年舊案了?”
“大人走了有兩日了吧,以前每天看你們一群人加條狗上下衙門,一路打打鬨鬨真是熱鬨,這幾天瞧不見你們一起,總覺得缺了什麼呢。”
大家都跟著點頭。
人的習慣很有意思,宋寧才來不過二十幾天,大家就已經習慣了,濟南府有一位宋推官。
每天和他的幾個兄弟一條狗行走在濟南府。
“老夫掐指一算,大人今兒就能回來。”馬三通道。
“今天就能嗎?那明天是不是能升堂了,看大人升堂太有意思了。”
大家嘻嘻哈哈說話。
忽然,有人指著路邊一輛一閃而過的馬車,道:“那是不是大人?”
大家都朝那馬車看去。
馬車掀了簾子,露出一張清秀的側臉,和宋大人長的一模一樣。
“是啊是啊,真的是大人。”
馬三通捶他們:“大人不喜坐馬車,你們看錯了。”
說著,款了自己的算命家夥什:“各位各位,明兒見喂,明兒想算請早啊。”
“貧道收攤嘍。”
說著,背著包袱扛著大旗子就跑。
……
趙熠從早上就躺在椅子裡,閉目養神,也沒吃早飯,也沒說話。
過了午時,他睜開眼望著守在亭子外的伏雨:“沒動靜?”
伏雨搖頭。
趙熠的視線轉向亭子的柱子上,那上麵掛著一幅畫,大概是一副駿馬圖,說好看,實在是談不上,說不好看,也還像那麼回事。
但畫裱的不錯,是這幅駿馬圖配不上的高雅。
這是剛和宋寧認識的時候,讓她畫的駿馬圖,他當時就裱好了,一直帶到這裡來。
今天是第三天,如果宋世安不將宋寧帶來見他,他就親自將宋世安衣服扒了,做最後的確認。
如果兄妹是一個人,他就砍了。
如果兄妹不是一個人,他也砍了。
欺他,這口氣不出,他就是八十歲死,也是瞪著眼。
亭子裡很安靜,今兒王府裡的一切都仿佛變的莊重起來。
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的人,也能感覺到,今天的氣氛非常的不尋常。
仿佛夏天暴雨前的熱悶,壓在頭頂上,喘不過氣。
大家都假裝忙碌,儘量離亭子遠一些。
就連常公公都是坐在抄手遊廊上,伸著脖子看,不敢近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紛紛跌跌撞撞跑回來:“爺、爺,宋姑娘回來了。”
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清亮地投向秋紛紛,趙熠出聲問道:“確認是宋寧?”
“是。”秋紛紛道,“屬下不會看錯。”
最近對宋姑娘是日思夜琢磨,莫說認錯,哪怕是看個背影他也有自信認出來。
趙熠抿著唇,指著掛著的畫:“收了。”
伏雨收拾起來。
趙熠起身回了正院,洗漱換了衣服,整理完又照了照鏡子,覺得還不錯,就又重新躺回風亭裡,讓戲班子上來……
戲唱的很好聽,齊王爺聽的還挺投入的。
約莫唱了半出戲,通垂花門的小徑上,走過來一位女子。
餘光瞧著,女子身形高挑,穿著一件駝紅的褙子,一件藏青的挑線裙子,梳著圓髻彆著了一根金簪墜紅寶石流蘇。
不至於嫋嫋婷婷,但有女人味。
院子裡長眼睛的人都窒息了。
“秋紛紛,好久不見啊。”那女子衝著秋紛紛打招呼,“幾個月不見又俊俏了些呢。”
秋紛紛的眼睛圓溜溜的地看著走過來的女子。
“宋、宋姑娘?”
宋姑娘的臉上胎記如故,笑容如故,連語氣都如故。
秋紛紛想哭,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