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你娘表現好的,一兩年就出來了。”宋寧解釋道。
實際上,以毛孟氏這樣的情況,案件送上去,加上宋元時懇切悲憫的判詞,毛孟氏在這牢中最多住一個月就能免責回家。
但這話她不能和毛園說,這世上有的事能做卻不能說。
她是宋寧可以有私情,可作為宋推官她不能。
毛園道:“可是我沒有娘了。”
“不會,你有空就來府衙看望她,我會和牢獄那邊招呼一句,隻要毛園來看娘,就讓你進去。”
毛園擦了眼淚,又接著哭:“那、那舅舅呢?”
“舅舅不行。”宋寧歎氣道,“如果不罰舅舅,以後就有許多人來學舅舅怎麼辦?”
毛園驚訝地看著她:“會有人學舅舅嗎?”
毛誌宏一家人並著崔玨都滿臉的驚訝,宋寧和他們道:“他們覺得律法不罰俠士,那往後豈不是俠士要橫行了?如果義氣就能處決彆人,那以後我們的安全,誰來保障呢?”
毛園道:“這樣不好嗎?舅舅這樣的人多點不好嗎?”
“不好。”宋寧道,“什麼樣的俠士是對,什麼樣的俠士是不對,誰來定義呢?”
毛園不懂。
“你也可以來看望舅舅。”
毛誌宏麵色變了幾變,上前來行禮道:“大人說的是,是我們目光狹隘了。”
“不會,你們考慮的角度和我不同而已。”宋寧道,“去監獄看看他們可有需要的東西,這點後門我還是能為毛園開一開的。”
毛園看著她想笑著道謝可又笑不出來。
“快去吧,安慰你和舅舅,讓他們不要害怕,好好做事表現。”
毛家人都由老童和麻六帶著去監獄。
宋寧回了公房裡喝茶。
趙熠坐在她對麵,沉聲道:“沒什麼,孟昌平的案子回京後,我附上我的奏疏,減免刑法,令他去充軍還不錯。”
“充軍也很危險啊。”宋寧道。
“你不是鐵麵無私判他斬立決嗎?”
宋寧道:“再來一次我還要這樣判。這樣的先例不能開。”
“那我做事你就當不知道,我是王爺,不需要遵循你的鐵麵無私。”
宋寧一邊道:“王爺不該這麼做。”一邊殷勤地給他續茶,又把果碟遞給他。
趙熠莞爾。
難得享受宋寧心甘情願的貼心。
沈聞餘從門外進來,望著宋寧麵色還不錯,不由鬆了口氣,問道:“有後續的安排嗎,神情這麼愉悅?”
“是嗎?”宋寧請他坐,“你下午帶毛孟氏去找他二十三年前埋她父親的地方,屍體挖出來核對無誤就行。”
“元先生要整理卷宗上報,這個案件也要放在裡麵。”
沈聞餘點頭:“好,下午我就帶她去。”
府衙外朝鳳街,人們都沸騰起來,宋寧今天說的那一番話,讓許多人都感到震驚。
有人道:“宋大人嚴肅的時候太有威嚴了。”
“不然呢,你以為宋大人幽默風趣,就不會發脾氣了?”
大家還真的點頭,以為宋寧平日愛開玩笑,又是滿麵笑容的樣子,有時候難免覺得她辦事會寬鬆,沒有那麼的嚴肅可怕也少了一些官威。
可今天宋寧的樣子,讓他們大吃了一驚。
“大人說明天開辦法,法什麼來著?”
“普法,大人說我們都不懂法,要給我們所有人上課。什麼事觸犯了律法,什麼事做起來得三思而後行。”
宋寧趁熱打鐵,第二天府衙前門,普法演說。
準備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府衙門口水泄不通。
宋寧帶著烏憲站在人前,看著一張張好奇崇拜的臉,低聲對烏憲道:“你仔細聽,往後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
“整個濟南府的普法都交給你。”
烏憲緊張地看著宋寧小聲道:“大人,您把屬下放的位置這麼高,將來要是欺君砍頭,得多難看啊。”
“有沒有這麼高的位置,你也還是很難看的。”
烏憲耷拉著肩膀。
宋寧衝著烏泱泱的百姓一抱拳,道:“在下理刑館的推官,你們可以喊我宋大人。”
“你們都知道,昨日我審了孟昌平的案件,他自小身世可憐,腦子也被父親打壞了。如果從街坊鄰裡的角度,這樣的父親應該千刀萬剮。”
“可是,他是不是該千刀萬剮,不是你們定義的,而是由律法定義的。”
“所有人,都不能像孟昌平那樣,以暴力殺人的手段,去發泄憤怒報複惡行,雖說有的人死不足惜,可你卻成為了凶手,你的一生也在殺他的同時而被終結。”
“為這樣的人渣終結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有人問道:“那大人,我們要怎麼做?”
“交給大人我。”宋寧大聲道,“一旦查實,有一個打一個,有兩個吊一雙,就吊在城門樓上,掛臘肉。”
眾人哈哈大笑。
宋寧接著將一些他們生活中不知道的律法說給他們聽。
光明樓的樓上,趙熠尋了個極好的位置坐著。
不單他,理刑館所有人都坐在這裡。
倒不是彆的原因,而是這裡二樓觀看位置最佳。
“大人的心裡其實是很難過的,所以她才要說,為了人渣以命換命不值得的話吧。”麻六悵然道。
“嗯,孟昌平的事,讓大人傷心也害怕了。”老童歎氣道,“這樣的案子確實讓人傷心難過。”
趙熠托著麵頰望著人群中間,眉飛色舞的宋寧,目光清澈透著光亮,他對闌風道:“她說要單獨寫奏疏請奏賠償三家?”
“是。”宋元時回道,“這是第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批複。”
趙熠道:“你以我的名義寫,不批我就親自去要。”
“不能叫她的新政落不到實處。”
宋元時應是,在樓下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他含笑道:“這就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