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仁目光閃了閃了,無奈地道:“這熱鬨雜家可趕不得,您二位熱鬨去吧。”
說著後退著走了。
宋寧嘻嘻哈哈站在門口候著,一回頭看到不遠處一棵玉蘭,來去幾回她第一次注意到這棵樹。此刻,花瓣開始凋謝了,零碎的落了一地。
“這玉蘭,真醜!”宋寧道。
方旭看著她,覺得她不可理喻。
譚仁又折返了回來,看了宋寧一眼衝著出門來的計春小聲回道:“寧王爺求見聖上,在偏殿候著的。”
“那……那先告訴寧王爺,稍等片刻。”計春道。
譚仁應是去了。
“請吧,方大人小宋大人。”
宋寧和方旭進門了,趙熾沒坐在龍案上,而是在一側他平日休息躺靠的羅漢床上盤腿坐著,手裡簽著薄薄的蘋果片,吃了一口望著進來的兩個人,無奈道:“案子有結果了?”
方旭決定先下手為強,當即就回道:“聖上,此人目無皇權,囂張狂妄,聖上一定要治他罪啊。”
趙熾沒向以前那樣讓“方愛卿”坐,隻是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更沒有回應方旭的話,而是問宋寧:“你說!”
宋寧就把案子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為了打擊報複,而迫害無辜的人,實在是令人發指。”
“聖上,上午對賭的事您也聽到了,現在證明,不但微臣沒有冤枉、查錯案件,更是有人故意設陷阱陷害,微臣認為,魏閣老和方閣老必須兌現賭約,辭官出京。”
“聖上,她汙蔑微臣。雖說有人設計陷害她,可卻和微臣沒有關係。”方旭辯解,“請聖上明辨。”
宋寧指著他:“是不是賭不起?”
“你當如何?”方旭道。
我就賭不起,你拿我怎麼著?
宋寧抄起一側的椅子就舉起來,要砸方旭,一副氣衝了腦子的樣子,計春和趙熾都看傻眼了。
“住手!”趙熾喝道,“宋世安,你無法無天了?在朕的禦書房你也敢打人?”
“朕太寵你了是不是?”
“朕給你臉是不是?”
宋寧氣呼呼將椅子放在一邊,道:“微臣就生氣而已。”
方旭嚇的魂都飛走了。
計春一顆心也在嗓子眼跳,對宋寧簡直太失望了,以前還覺得她聰明懂的進退,可今天這事兒,也太過分了。
居然當著聖上的麵打人。
“聖上,那賭約呢?”宋寧問趙熾。
趙熾瞪著她:“方閣老既然和你賭他就會履行。他又沒說不履行,你怎麼能打人?!朕要不攔著,你是不是打算當著朕的麵,血濺三尺?”
“微臣不敢!”宋寧道。
方旭傻了,抬頭看著趙熾,驚愕趙熾居然沒有和稀泥。
“辭官吧。”宋寧對方旭道,“立刻,馬上!”
她說著,視線掃過的禦書房的每個角落。這裡其實很大,麵對羅漢床時在左手邊,還有一個不大明顯的側門,側門後麵她看不出是什麼,但有一次她來的時候,看到側門沒有合上,應該是可以出入的地方。
她沒去過後麵,對這裡的全貌並不清楚。
“想什麼,這麼出神?”趙熾問她。
宋寧笑嘻嘻問道:“微臣在想明天魏閣老辭官的事。”
方旭已經搖搖欲墜真的要暈倒了。
“行了!說完就回去吧。”趙熾不想和她繼續說這事兒,又道,“雲台關門閉戶幾天了,他準備關幾天?”
宋寧回道:“第九天了,聖上!”
“讓他彆裝了,明兒進宮來,朕有話問他。”趙熾道。
宋寧應是,指了指外麵:“那、那微臣告退了。”說著去扶方旭,“方大人……不對,方先生,走吧!”
方旭去看趙熾。
趙熾沒有接他的視線,端茶送客。
方旭渾渾噩噩被宋寧扶著往外走,出了禦書房的門,宋寧在他耳邊低聲問道:“對不住了,方閣老!”
方旭轉頭看宋寧,驚愕!
他還沒弄懂,忽然感覺到後脖子略有刺痛,不等他反應,噗通倒在宋寧的臂彎裡,眼睛還睜著看宋寧,可身體動不了了。
宋寧驚慌失措:“方閣老,方先生您怎麼了?”
“您彆暈,哎呀呀方閣老!”
方旭看著貼近的宋寧的臉,眼睛漸漸闔上,睡過去了。
宋寧喊著:“快來人,喊太醫,大夫呢?!”
“方閣老暈了!”
計春和譚仁都來了,禦書房門口亂哄哄一片,趙熾走到門口,看著暈倒在宋寧懷裡的方旭,他氣著指著宋寧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不是微臣的錯。”
“怎麼不是你的錯,你氣著他了。”
宋寧道:“聖上抬您房裡讓他睡會兒吧。”
不等趙熾說話,計春就後她了:“小宋大人,聖上的房間總能讓彆人睡?!”
“那、那抬去偏殿吧。”宋寧道。
計春看趙熾,趙熾道:“抬去,喊太醫來。”
隔壁還有等著覲見的趙熺,聽到動靜打開門,看到這情景,愣了一下又看向宋寧,宋寧也看著他,目光頓了頓,隨即大聲吆喝道:“寧王爺快讓開,方閣老暈倒了,也不知能不能活得成,可憐見的。”
“這老頭可憐哦。”趙熺喊著,又衝著趙熾過來,“聖上我有事回稟,能和您聊一聊嗎?”
趙熾看見他煩,負手出來,道:“去偏殿說。”
他說著去了偏殿。
剛坐下來,鳳梧宮的內侍來了,站在殿門口回道:“聖上,皇後娘娘吐血了,剛傳的太醫。”
趙熾眉頭蹙了蹙,正要說話宋寧道:“聖上您快去看皇後娘娘,這裡交給微臣就行了,微臣也懂醫術,不會讓的方閣老死的。”
“你懂醫術還是驗屍?”趙熾訓她一句,又看向鳳梧宮的內侍道:“朕去看看。”
他說著接過計春拿來的外套,往鳳梧宮去了。
這邊太醫過來了,偏殿熱鬨的很,宋寧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呂孝仁有事覲見,也趕到了。
譚仁帶著兩個內侍泡茶伺候著。
“我要小解。”宋寧捂著肚子,譚仁道,“小宋大人,雜家陪您去。”
宋寧笑嘻嘻跟著譚仁從偏殿出來……回廊上的燈猝然滅了一下,但隨即內侍又將燈點亮。
譚仁站在禦書房的門口。
馬上就到端午了,譚仁想吃粽子,他記得他是七歲下半年進宮的,大年三十他沒吃飽餓得在房裡哭,是四海給了他兩個粽子。
他問四海為什麼有粽子,四海說十爺去吃年夜飯鬨的不高興,要吃粽子,於是就給十爺包了,包了後十爺又不吃了,讓他們把這些粽子都拿出去丟給要死不死的內侍。
於是,他得了兩塊,那粽子特彆好吃,不但有壓實的糯米,裡麵還裹著一塊大肉,特彆香,他這輩子再沒有吃過比這個更好吃的粽子了。
那一夜,他們十幾個同齡的小內侍都吃到了年夜飯,有米還有肉。
十爺生的特彆漂亮,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人,像天仙一樣。十爺看著脾氣暴躁不循理,可十爺從不欺他們,十爺隻欺他那些哥哥們。
十爺還有喜歡讀書。
闌風伏雨秋紛紛,四海八荒同一雲。
都是人名,都是十爺取的,先有四海和八荒,後來的闌風和伏雨。
四海和八荒都是內侍,闌風、伏雨、秋紛紛則是侍衛。
雲,則是十爺,他的表字雲台,便是他自己取的。
譚仁想到那天夜裡的事,他羨慕四海,可後來又不羨慕,因為第二年四海就死了。
四海從假山摔下來,當時的十爺就站在邊上,十爺一直掉眼淚,回宮後就生了一場大病。
他很難過,可也動過心思,如果十爺把他要過去伺候該多好啊。
後來八荒也死了。
但十爺不要人伺候的,一個貼身的內侍都不要。
但有一次,十爺出宮玩兒,回來的時候隨手丟給他一個糖人,經過他的時候,告訴他讓他去太子府,計春要收徒弟。
後來,他就去太子府了,再後來太子登基成了聖上,他也在乾清宮伺候。
算一算,十幾年了。
譚仁仰頭望著燈籠,於禦書房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屋簷下的燈籠又滅掉了,是他弄的,燈芯他做了手腳,隻能亮一盞茶,熄了再點,一盞茶後還是會熄。
燈熄的時候,門內出來兩個人。
一人穿著內侍的衣服,站在了門口,另外一個則是宋寧,她嘻嘻哈哈和譚仁打岔:“譚公公,我找不著茅房,您再陪我走一趟,行嗎?”
“宋大人,合著您還憋著呢。”譚仁一臉的無奈,隨手一指門邊瘦弱的內侍,“你陪著宋大人去。”
內侍應是,陪著宋寧去茅房。
到茅房門口,田賦興從小道過來,看見宋寧壓著聲音問道:“什麼事?”
“這位,想辦法送出去。”宋寧指著身邊的黑衣服麵容模糊的內侍。
田賦興應是,衝著內侍道:“胡鬨,走路都不會了?跟雜家回去,非打斷你的腿。”
“小內侍”唯諾諾跟著田賦興往坤寧宮。
宋寧在茅房裡蹲了一下,重新回到偏殿。
“怎麼樣了,方閣老醒了嗎?”宋寧湊上去一臉關心地問著。
太醫回道:“還沒查出為什麼暈倒,不過年紀大了,激動過後也確實容易暈倒,摸他脈象還是很平和,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那不如送他回家吧。”宋寧和呂孝仁道,“呂大人,就勞駕您送吧。”
呂孝仁看著宋寧,眼底是擔憂,他搖頭道:“你送吧,我還有事回稟聖上。”
“聖上煩著呢可不想聽您回話,您快送吧,免得方閣老家裡人擔心呢。”宋寧道。
呂孝仁看著宋寧,宋寧笑眯眯地道:“我今晚要放焰火慶祝方閣老辭官,我得去現場。”
“您也去看看,是不是好幾年沒有看到過焰火了?”
呂孝仁點頭:“確實好幾年沒見著了。”說著一頓,拍了拍宋寧的手,“那我送方大人回去。”
呂孝仁和一位太醫又請了四位羽林衛的侍衛,用轎攆抬著方旭出去。
偏殿中,就隻剩下趙熺,他看著宋寧道:“走啊,我還有事沒給聖上回。”
“去去去。”趙熺揮著手,正要說話,譚仁進來了,笑眯眯地道,“寧王爺、宋大人早點出宮吧,時間不早了,一會兒宮門要關了。”
趙熺和宋寧都望著譚仁。
“幫奴婢把這個存著。”譚仁將一方手帕塞給宋寧。趙熠當年就是用這個帕子包著糖人給他的,他洗乾淨後一直貼身帶著。
這世上他不是一個人,他有四海給他的粽子,也有十爺賞他的糖人。
“沒事。”宋寧將帕子塞懷中收起來,笑看著趙熺和譚仁,“二位太小看我了,我既敢做這事,就不允自己連累無辜人!”
要死人,也一定會死人,可一定不是他們!她袖子一甩出門走了,卻沒有往宮門去,而是又去了茅房。
譚仁出去繼續守著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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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更連著寫,寫瘋了,我隻大概掃了一眼錯彆字,等我緩口氣再來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