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遊安和謝淵把除了日常工作之外的空閒時間都花在了盯梢上。

得益於普倫接手的正好是他們熟悉的-1層,兩人對他的工作安排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連著盯了幾天,普倫卻沒有任何異常舉動。

他就像一名普通獄警一樣,每天巡視轄區,寫寫工作日誌。

井然有序地開展工作,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堪稱模範獄警。

既沒有工作中悄悄偷懶溜號的行為,也不像一些脾氣暴躁的獄警動輒拿犯人出氣。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遊安晃著手裡水靈靈的胡蘿卜肯定道。

“問題在哪?”

謝淵把視線從遊安手裡的胡蘿卜上移開,感覺這間辦公室裡都帶上了胡蘿卜的味道。

簡直像養了一隻兔子。

遊安在辦公桌上支起胳膊,對著謝淵勾了勾食指。

謝淵配合地湊過來,準備聆聽她的高論。

“你想,我剛來這裡當獄警的時候,是不是每天都和他一樣?”遊安循循善誘。

謝淵認同地點點頭,轄區和工作內容高度重合,堪稱一模一樣,“然後呢?”

“你覺得我現在和他有什麼區彆?”遊安揚揚下巴。

遊安這麼問,肯定不是指她管-10到-12層,和普倫管-1層的區彆。

謝淵想了想,欲言又止。

仿佛從眼神裡透露出“不知這話當不當講”的猶豫與糾結。

遊安給予一個肯定的眼神,“來說說。”

謝淵輕咳一聲,“您會把很多活都分給我,巡視不像以前那樣嚴格遵循各項條例,工作日誌有時候也需要我代寫……”

“停停停——”遊安比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一瞬間的心虛。

“你舉個例子就行了,不用說那麼多。”

謝淵閉緊嘴巴。

遊安下意識地摸了摸微微泛紅耳根,“看出區彆了嗎?”

“您不如他勤奮?”謝淵努力委婉,就差沒明說遊安沉迷摸魚。

遊安放下手裡的胡蘿卜,一本正經道:“摸魚是每個打工人的天性。”

“我才工作了幾個月,就失去了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品質,逐漸往職場老油條的方向發展。”

“反之,你看普倫。他都工作那麼多年了,居然還像一個剛工作的新人一樣努力!”

“這正常嗎?”

遊安義正言辭地大聲問道。

謝淵條件反射般搖搖頭。

又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如果他就是這麼一個認真的人呢?”

遊安沉默一秒,“那我敬他是條漢子。”

“差點被你扯偏了。”

遊安敲了兩下桌麵,示意回歸正題。

謝淵:……雖然我不敢說,但是我覺得扯偏的不是我。

遊安:“回到普倫調動到斯科拉星獄的動機。”

“如果他認為造成薩利·堪薩斯的犯人越獄事件有異,並因此懷疑從該事件中受益升職的奧古斯獄警長。”

“他應該做的是什麼?”

“想辦法接近奧古斯獄警長,不管是為了調查還是報複……”

謝淵順著思路往下推。

“沒錯,問題就是他現在什麼也沒做,反而把精力全都投入到獄警的本職工作中。”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遊安總結道。

遊安和謝淵一邊繼續盯梢,一邊靜靜等待著事情的轉機。

這一天,星獄突然下達了安排犯人輪班除草的任務。

星獄一層的外圍,是一片麵積遼闊的草地,需要時常安排人打理。

尤其是到了秋季,一些多年生惡行雜草難以用除草劑清除。

而且打過藥劑的草坪到了來年春天,容易抑製新草的生長,影響草坪美觀。

所以星獄裡通常會安排犯人人工拔除雜草。

為了儘快在入冬前完成這一工作任務,星獄給各層的犯人排班輪流去除草。

在犯人除草的同時,負責的獄警需要在一旁監工。

通常是兩名獄警為一組,搭檔工作。

很不幸,遊安被排在了某一天的晚上。

通常來說,夜班這種苦差事都是安排給一級獄警的。

二級獄警和三級獄警都會被放在更輕鬆、更舒服的白班。

遊安合理懷疑這是對還處於考察期的自己的區彆對待。

唯一幸運的是,普倫獄警因為是新來的,在一級獄警的組隊中落了單,和她變成了一組。

“倒是個試探的好機會。”

遊安看著排班表若有所思。

輪班當晚,遊安和謝淵帶著轄下的犯人前往一層。

夜幕沉沉,隻有草地邊緣亮著幾盞照明燈。

燈光不算太亮,隻能看見遠處的人影,卻不容易分清麵容。

遊安和普倫在草地邊緣劃分好各自負責的區域。

犯人們穿帶有編號的灰綠色囚服,手腳上帶著電子鐐銬,在草坪上分散開來。

鐐銬被放鬆至剛好能容許他們勞作的距離。

一旦他們有什麼一場違規舉動,就會觸發提示的警報,引來獄警。

遊安看著夜色裡一個個彎著腰除草的身影,在草坪邊來回巡視。

普倫和她隔著一段距離,警惕地盯著草地上的犯人。

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他的目光。

相比之下,遊安就比他放鬆得多。

因為要在這裡呆一整晚,遊安甚至帶了一個小馬紮凳,準備站累了休息用。

秋天的蚊蟲雖然不如夏天多,但草地裡永遠了免不了一些飛蠅爬蟲。

沒過多久,草地裡就時不時地傳來犯人驅趕蚊蟲的低罵。

巴掌拍在皮肉上的清脆聲和蟲鳴交織在一起,勾畫出夜間勞作的篇章。

和這片氣氛格格不入的是已經展開小馬紮凳坐下的遊安。

她專門帶了特效驅蟲水,雖然在工作開始前她就噴過一次,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決定每隔半小時就補噴一次。

細密的水霧噴灑在脖頸、手腕、腳腕處,遊安感覺蚊蟲的嗡嗡聲都在身邊絕跡了。

處理完自己後,遊安把驅蟲水遞給站在一旁的謝淵,“你也來點,得在這一晚上呢。”

謝淵手腳麻利地在身上噴了一圈。

遊安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另一瓶新的驅蟲水在手裡晃了晃。

“你在這看著,我去跟普倫警官套套近乎,這個小馬紮凳就留給你了。”

遊安走過去時,普倫剛一巴掌拍死一隻停在手背上的飛蟲。

綠色的飛蟲在古銅色的手背上留下一點墨綠的粘液,被普倫不在意地用衣袖抹去。

遊安的目光掃過普倫脖頸處的幾個小紅點,將驅蟲水遞了過去。

“用點這個會好很多。”

普倫道了一聲謝,接過驅蟲水狂噴了幾下。

他正準備把驅蟲水遞還給遊安,卻被她擺擺手製止。

“你留著用吧,我那裡還有。”

“多謝。”普倫收下了驅蟲水。

借著這瓶驅蟲水,遊安打開了兩人之間的話題。

“普倫警官,你在埃諾裡星獄的時候,也會看管犯人們除草嗎?”

“你怎麼知道埃諾裡……”普倫在遊安的眼神中麵露恍然。

他笑了兩聲,“星獄裡的消息傳得就是快。”

“埃諾裡星獄沒有草坪,所以我們不用看著犯人除草。”

普倫無意識地撓了撓脖頸處的幾個包,留下幾道紅色抓痕。

“那你怎麼突然想到調來斯科拉星獄了?”遊安好似拉家常般隨口問道。

普倫頓了兩秒,“我的哥哥,曾經在這裡工作過……”

“嗯?”遊安麵露訝異,“你哥哥?他叫什麼名字,搞不好我知道呢。”

“不可能,”普倫下意識反駁,“你這年紀,應該才來沒多久吧,我哥哥是四年前在這裡工作。”

遊安點點頭,“確實,我今年才來。那他現在呢,是調去其他星獄了嗎?”

普倫眼中的神色變得複雜,“他已經不在了。”

“抱歉。”遊安麵露歉疚。

“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普倫好脾氣地搖搖頭。

大概是這番談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普倫看著不遠處勞作的犯人,開始主動和遊安搭話。

“這次的除草任務專門安排了輪班製來分擔工作,看來我們的獄警長是個體貼下屬的。”

遊安眨眨眼,這簡直是瞌睡遇上枕頭。

她還沒想好怎麼把話題切到獄警長身上,普倫就主動遞上了話頭。

“奧古斯獄警長嗎?我和他接觸不多,不過感覺上是個剛正不阿,處事公平的上級。”

遊安一邊說著,一邊用餘光不著痕跡地觀察普倫的反應。

普倫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嘲意。

在這黑漆漆的夜色裡,要不是遊安一眼不錯地盯著,險些就錯過了這個眼神。

下一秒,普倫就掩去了神色,帶著下級特有的恭謹感歎道:“遇上這樣的上級,也算是我們走運。”

遊安像是從他的話音裡察覺了什麼,揪住這個細小的線頭追問道:“普倫警官是曾經遇到過不好的上級嗎?”

普倫打個哈哈,想把這個話題混過去。

遊安笑道:“普倫警官,這不過我們執勤時的隨口閒談。出自你口,入於我耳,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何況這夜班又長又無趣,我們總得聊點有勁的打法時間。”遊安繼續鼓動。

職場八卦簡直就是打發時間的最佳利器,尤其是這種事關上級的小道消息。

普倫瞄了瞄四周,兩名協警正一東一西地站著執勤,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肯定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他壓低聲音,“不是我的上級,是我一個朋友的。”

遊安配合地點點頭。

明白,我有一個朋友係列。

不對,也有可能“我朋友”等於“我哥哥”。

遊安打起了精神。

遊安聽了一個不算很長,但是充滿反轉和諷刺意味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位於星獄底層的獄警k。

獄警k工作認真,為人踏實誠懇。

除了因為為人不夠活絡會來事,導致多年不得晉升以外,沒有其他大問題。

他是同事們口中的老好人,代替值班,幫忙乾雜活等小事經常找上門來,獄警k從來也沒有怨言。

甚至對待轄下的犯人,他也十分好脾氣。

在他的轄區內,犯人會得到最公平的待遇。

隻要不惹事,就絕不對出現某些獄內霸淩,犯人挨饑忍餓,生病等死等狀況。

直到某一天晚上,獄警k像往常一樣巡視完自己的轄區。

回到值班室休息時,他突然想起手下有一名犯人這兩天生病了,醫生卻一直排不出時間來診治。

出於這點微弱的惻隱之心,獄警k找出一瓶常用藥,往犯人的牢房走去。

來到牢房附近時,獄警k卻突然發現不對。

原本緊閉的牢房門被開了一個小縫,裡麵傳來細微的聲響。

情急之下,獄警k抽出身上的電警.棍,就往牢房裡衝去。

本以為是犯人鬨事的獄警k,卻被牢房裡的場景驚住了。

犯人被綁住手腳放倒在地,半截腿已經被裝入一個巨大的黑色口袋。

而彎著腰將犯人往口袋裡塞的那個人,穿著一身獄警製服,肩上的三道杠在燈光下被暴露得清清楚楚。

獄警k的動靜驚動了這名三級獄警。

沒有反應過來的獄警k被奪走電警.棍,倒在了自己的武器下。

後來,所有人都知道獄警k因為工作疏忽導致手下犯人試圖越獄,並被犯人搶走武器殺死。

而不巧撞上越獄現場的那名三級獄警成功抓回犯人,受到嘉獎。

遊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沒想到普倫講的居然是這麼一個故事。

“這件事就這麼被掩蓋了嗎?”

普倫的聲音有些沉重,“獄警k死了,越獄的犯人沒過多久也被人發現在獄中自儘。唯一的利益獲得者又怎麼可能揭露真相。”

“所以你那個朋友?”遊安欲言又止。

普倫似乎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什麼,趕緊解釋道:“我的朋友不是這個獄警k,隻是和獄警k關係好,所以才意外發現了這個秘密。”

“怎麼發現的?”遊安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按照你的說法,這件事除了當晚的三個人,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普倫的聲音更低了,“現在的獄警都不配備電警.棍了,可能也是受到當時那件事的影響。”

“電警.棍的殺傷力很大,將電流開到最高,足以致人死命。”

“所以持有電警.棍的獄警都會受到專門的培訓,一個受過訓練的人留下的痕跡,和一個第一次接觸電警.棍的人留下的痕跡是不同的。”

“獄警k身上留下的電警.棍傷痕,和獄警們的慣用手法如出一轍!”

遊安倒吸一口涼氣,“既然有證據,為什麼不能揭穿那個三級獄警?”

“因為屍體被銷毀了,”普倫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悲傷和憤怒,“沒有證據和活口能夠指證那名真正的凶手。”

遊安陷入沉思,事情有些棘手啊。

如果一切都如普倫所說,奧古斯把尾巴掃得乾乾淨淨,那他們豈不是完全揪不住他的小辮子。

聽完故事,遊安回到了謝淵身邊。

“怎麼樣,有收獲嗎?”

謝淵眼瞅著遊安和普倫在那頭嘀嘀咕咕半天,好奇得懷裡像是揣了一隻貓一樣,抓心撓肺地癢。

“知道了不少東西,但是不一定能派上用場。”遊安無奈攤手。

謝淵正想追問,遊安的通訊器卻突然響了兩下。

遊安拿起通訊器,點開最新消息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漸漸淡去。

“怎麼了?”

“奧古斯找我,”遊安拋了拋手裡的通訊器,“而且讓我避開人,悄悄去。”

謝淵臉色一變,“難道他——”

遊安搖搖頭,“說不好。”

“太危險了,我跟你一起去。”謝淵立刻道。

“不行。”遊安否決了他的提議,“這裡必須有人看著,萬一犯人出了什麼事,我們擔不起責任。”

謝淵有些著急,“遊警官,奧古斯這個人為了利益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來,何況我們明知道他盯上了你——”

“他如果會在星獄裡下手,上次就不會把我支出去出差,讓彆人動手。”遊安冷靜道。

謝淵似乎被她說服了,但依然無法完全放心。

他看了一眼時間,“我等你二十分鐘,如果過了時間你還沒回來,我回去找你。”

“以你執勤中途無故失蹤的正當理由。”謝淵補充道。

“ok,”遊安表示同意,臨走前,她看向普倫的方向,“你在這也注意點普倫——”

話到一半,遊安卻突然發現那邊沒了普倫的身影,“人呢?”

“可能臨時有事……”

謝淵無心去想普倫的問題,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奧古斯要找遊安見麵的這件事上。

遊安不再耽誤,“如果普倫回來了,告訴我一聲。”

遊安急匆匆地往星獄-25層趕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深夜,遊安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人,順利來到了奧古斯辦公室的門口。

遊安深吸一口氣,叩了兩下門。

銀色的金屬大門從兩側自動敞開。

遊安緩步走了進去。

“獄警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遊安對著站在書桌前的人影躬身道。

“遊警官,你回來也有幾天了,我還沒問過你這趟出差的情況怎麼樣?”

奧古斯獄警長轉過身,看著遊安的眼裡一片幽深。

遊安心頭一緊,她本以為這件事就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中過去了。

奧古斯現在舊事重提,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出差中出了一點小小的狀況,不過總體還算順利。”

遊安小心回答道。

她的話也不算錯,合同確實簽完了,其他事情都可以歸為“小狀況”。

奧古斯輕歎一聲,“遊警官,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遊安的眼睫顫了兩顫,“獄警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奧古斯抬起腳,做工精致的棕色皮鞋踩在純黑的真皮沙發背上。

“呲——”沙發在奧古斯的腳下被一點點推開,露出了沙發後的一隻巨大黑色口袋。

遊安淺灰色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