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裡神色變換數次,最後恢複以往的溫柔和煦,扭頭對跌坐在地的丫鬟歉意一笑:“起來吧,剛才是我一時情急。”
小宮女忙不迭站起身,連道不敢。
她埋下頭去,一張俏臉羞得通紅,悄悄用餘光偷看三皇子,同時忍不住為自家殿下義憤填膺:“都怪九公主!是九公主做的太過分了,仗著殿下脾氣好便如此囂張跋扈……”
“皇妹她天生經脈異常,無法修行,因此心中鬱悶,有時脾氣不好也是應該的。我身為兄長,寬容一二便是了。”
三皇子一臉大度地替九公主開解,完全無愧於他一向溫文爾雅的人設。隻可惜如今鼻青臉腫,形象不佳,否則這一波效果必然更好。
打發走殿中的宮女內侍,屋中隻剩他一人後,三皇子臉上和煦的微笑漸漸消失,青青紫紫的臉上更是陰沉一片。
“姬慕月!”他咬牙切齒低低念了一聲,“遲早有一天……”
“你失態了。”有人繞過屏風入內,女聲優美動人,又帶著天然的嫵媚之意。
三皇子看見來人,眼睛一亮:“母妃!”
雍帝並不好色,後宮中嬪妃不多,三皇子的生母貴妃算是他最寵愛的妃子,愛屋及烏之下,連帶著三皇子也受到了他最多的重視。加上元後早逝,名下僅有九公主這個嫡女,貴妃與三皇子在宮中的地位與日俱增。
貴妃倒也有些智慧,並沒有得意忘形。她一麵籠絡住雍帝,一麵對兒子培養包裝,從小便將三皇子塑造成文武雙全,又溫文爾雅、友愛兄弟的形象。如此一來,雍帝自然對三皇子越來越滿意。
三皇子素來聽從貴妃的話,這時便忍不住告狀:“母妃你不知道,那姬慕月著實可惡,拿著雞毛當令箭,借著父皇的旨意對我下毒手……”
“好了。”貴妃打斷他的話,“九公主從來不是你的對手。”
“彆看她私下裡幫陛下處理奏折,還在飛羽衛掛了名……”
“什麼?她幫父皇處理奏折,還能指揮飛羽衛?這我怎麼都不知道?”三皇子一聽,臉色便是一變。
貴妃不滿地看了一眼大驚小怪的兒子,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種事陛下當然不會傳出去,本宮也是偶然在陛下醉酒後得知的。據說至今已有九年了。”
要是讓外人知曉,是九公主在幕後幫助皇帝處理政事,陛下他不要麵子的嗎?
說著,貴妃還頗為感慨:“九公主倒真是聰慧,當年她也不過十二三歲,竟然就能幫助陛下理政。可惜,她天生不能修行,又是女兒身,否則,若這位是中宮嫡子,哪裡還有你的份!”
她翻了個白眼,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兒子。
三皇子被親娘嫌棄了一把,還在念念不忘姬慕月之事:“這麼說,這些年來那些老臣吹捧父皇的話,有一半都是屬於姬慕月的?”
十多年前雍帝登基之時,他年歲還小,但也並非記憶全無,十分清楚當時朝中混亂,雍帝便是入了後宮也是日日緊皺眉頭的。據說宗府不少長輩都十分不看好雍帝的能力。
沒想到幾年之後,他的能力卻有了長足進步,處理國事的手腕越發高明,直至如今已然成為人人稱頌的明君。
而這一切,居然與姬慕月有關。
想到這裡,三皇子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他冷冷諷刺道:“原來是討好了父皇,難怪她年紀一大把不嫁人,還養了一堆麵首,父皇也從不怪罪。真是傷風敗俗!”
“砰!”這話剛出口,三皇子腦門上就挨了一記錘,本就鼓著大包的腦袋頓時更痛了。
他捂著腦袋抬起頭:“母妃你這是做什麼?我又犯什麼錯了?”
“沒什麼,我手滑了一下。”
貴妃笑眯眯地回了他一句,心中卻是一陣歎氣。
……九公主的日子那才是神仙過的日子!她不知道有多羨慕!!就等著把兒子培養成皇帝,以後也能過上這樣的神仙日子呢!
現在看來,就算兒子當上了皇帝,這個夢想也是沒戲,說不定太後身上的條條框框比貴妃還要多。那麼,她費心費力培養兒子做什麼?難道就為了住進更大更華麗的宮殿裡嗎?
貴妃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仿佛瞬間從鬥誌昂揚變成了鹹魚癱平。
三皇子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母妃身上的變化,那仿佛一瞬間失去所有再無追求的眼神讓他摸不著頭腦。
“母妃可是身體不適?不如找個太醫來看看?”他連忙開口。
貴妃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不用了,本宮沒事。”
“那就好。”三皇子點點頭,又問,“那母妃,關於長信侯府大小姐之事該如何是好?這次是我不小心,居然提早暴露了我們的關係。”
“此事作罷。”貴妃一臉正色,“不必費心思搭上長信侯府了,以你父皇對你的寵愛,想來必會為你指一門好婚事。”
三皇子有些急了:“這怎麼能行?長信侯乃入道大宗師,掌大雍一軍之權。父皇賜婚再好,怎能與長信侯府相比?”
“原先是本宮弄錯了,如今看來,長信侯對這個女兒不過如此,並不如傳言中那般寵愛……這樣一枚廢棋,還有何價值占據你的正妃之位?”
況且,心中疑慮沒有想通之前,貴妃娘娘表示隻想鹹魚,不想搞事。
想了想,她一臉慎重地叮囑蠢兒子:“既有心思瞎琢磨,不妨當心齊王世子。”
“世間仇恨莫大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如此恥辱,但凡男子必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