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惴惴不安的注視中,眼前的白衣公子露出一抹習慣性的溫柔微笑:
“你既已來到這裡,想必該知曉的都知曉了?”
“是,從此以後,屬下便是樓主的人了。”無恨垂下眼睛,低聲道,“此後聽憑差遣,莫敢不從。”
“那就好。”
晏危樓點了點頭,又微微一怔,總覺得對方的話似乎有些引人誤會?
……然而仔細想想,好像又沒毛病。都怪那個奇奇怪怪的九公主,讓他的思想似乎遭受了某種精神汙染。
他語氣柔和,吩咐道:“從今以後,你便是逍遙樓副使之一,負責監督執事,核對賬目,隻聽命於我一人。”
“這……”無恨愕然抬起頭來。
……他的來曆想必眼前這位逍遙樓主一清二楚,即便體內種有蠱蟲也發下毒誓,也不該絲毫試探磨練也無,如此輕易便委以重任吧?
對方莫非就不擔心他心懷怨恨,暗中做下什麼手腳,甚至反手捅他一刀?
這時,他突然想到那個凶殘冷酷又傲慢自我的神秘人,左臂處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立刻傳來陣陣痛意……無恨剛剛有些激動的情緒一下子冷卻下來。
他深深垂下了頭:“樓主厚愛,屬下愧不敢當。”
“不,你當得起。”“燕無倫”笑了笑,正色說道,“據我所知,原先你在陰魁門中便是如此,雖名為門主大弟子,卻是以經營庶務為主,修為並非最高。”
無恨隱藏在麵具下的臉抽了抽,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憤怒與不甘。
——的確,他本身出身不高,也沒有絕世天資,之所以被陰長生看中,不過就是看他頭腦靈活,方便打理產業和方便跑腿而已。
那些所謂的師弟可從來沒有把他看在眼中,便是仗著修為給他一些教訓,他也隻能暗中吃下悶虧。
上方白衣公子溫和的聲音還在徐徐響起,宛如一縷穿庭而過的清風。
“……換湯不換藥,想來樓中些許瑣事對你而言,應是信手拈來。”
“況且,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商人,逍遙樓也不過是個特殊些的商會而已。”晏危樓微微笑起來,勉勵道,“樓中之人都是一路扶持而來的兄弟姐妹,好相處得很,絕不會像是陰魁門那等宗派一般喊打喊殺。”
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連無恨都暫時放下了心裡頭複雜的思緒,神情變得輕鬆。
“即便真有問題,以大家對逍遙樓的耿耿忠心,想來也會作出正確選擇……”說到這裡,白衣公子眼神裡露出幾許沉痛之色,臉上的微笑漸漸變淡。
他輕歎一聲:“唉,前些日子便有數名執事背叛逍遙樓後,承受不住良心的譴責,當場畏罪自殺,實在令人痛心。”
於是無恨的情緒也跟著不知不覺低落下來,一時他甚至遺忘了心中恨意,反而忍不住開口安慰:
“叛徒有此下場,也是應該。樓主寬容和善,實在不必為此傷懷。”
說完這話,他就是一懵。
……自己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被神秘人打傻了!雖然發下毒誓忍辱偷生活下來,但他心中可沒有真正屈服。怎麼莫名其妙就被這位逍遙樓主感染了?
心中剛剛升起一點警惕,隨著逍遙樓主繼續開口,他的情緒又不知不覺被對方帶走,最後甚至暈暈乎乎在對方麵前慷慨激昂地打了包票,一定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幫助逍遙樓不斷壯大。
莫名其妙慷慨陳詞了一番,一直到離開摘星樓,看著那位逍遙樓主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無恨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他茫然地望著那遠去的白衣身影,心中莫名想起了榮鳳閣中那神秘人冒充他時甩下的一段話:
“前些日子在下與逍遙樓主一見如故,對其溫柔豁達之心、寬容大度之舉深感敬服,傾慕之心不可自拔……”
本以為那是對方信口胡編用來汙蔑他名譽的話,現在看來,難道是真的?
腦海中自動腦補那所謂“一見如故”、“傾慕之心不可自拔”等種種不可描述的過程,想到那個凶殘至極,隻為奪取他身份便要殺人滅口的神秘人,居然也被逍遙樓主的魅力所折服……
無恨忍不住帶著點欽佩地喃喃道:
“……不愧是逍遙樓主!”
表麵上離開,實際上正要解除馬甲的晏危樓,隱隱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察覺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欽佩之意,腦門上冒出三個問號:???
……總感覺對方似乎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