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即就是一聲冷笑。
彆看他討好謝三公子那般殷勤,但對待這種一看就是最底層江湖遊俠的貨色,他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小子,咱們這裡是官家開的驛站,隻接待官家家眷,不是客棧酒樓。你以為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住進來的嗎?”
驛丞不耐煩地揮揮手,甚至懶得和對方多說,以免掉了身價:“來人,把這家夥給我趕出去!”
讓這種泥腿子混進來,弄臟了地方,惹惱了謝三公子怎麼辦?
幾個小吏領命上前要趕人,那身披鬥笠的怪人卻是隨手一扒便輕而易舉將他們推到一邊。
漫不經心坐在一邊的晏危樓眼角餘光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一勾,暗道一聲:“好高明的卸力手法!”
那幾名小吏修為也不過是枷鎖六七重的樣子,這個不速之客便是隨手將他們推開也沒有太讓人驚訝,頂多是知道這人武藝還行。
但晏危樓卻察覺到了對方舉重若輕的手法中蘊含的習慣性技巧。就像是看到一個大學生解初中題,破解的方法與思路習慣明顯與初中生不同。
“照你這說法,這滿滿蕩蕩百來號人,就不是阿貓阿狗不成?”
披著鬥笠的不速之客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在一雙不動聲色的眼睛裡,他笑了兩聲,伸手一指旁邊掛著的鏢局旗幟:“這也算官家家眷?”
“胡說八道!”見這人真的扯到了謝三公子頭上,說話如此不客氣,驛丞一個箭步上前,體內勁力運轉,不管不顧就是一腳踹出去,下了死手。
哪知他一腳踹出,卻像是踢上了鐵板,全身上下都痙攣般顫抖起來。
“啊——!”
一聲尖銳到幾乎變形的聲音從驛丞口中傳出,他整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被蓑衣人一把抓在手中,左手小臂上傳出一陣讓人牙酸的骨裂聲,隨即軟軟垂了下去。
這來回幾句話的功夫連半盞茶都不到,原本還在看好戲的眾多鏢師都臉色一變,還不等他們上前,那蓑衣人又探出另一隻手,並指如刀,向著還在哀嚎顫抖的驛丞脖頸處削去。
“住手!”
“叮”的一聲,一樣東西突然射出,直接向著他手掌射來,蓑衣人下意識改變動作,屈指一彈。
那東西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被兩根手指穩穩夾住。原來是一粒金燦燦的金珠子。--
“不愧是西山謝氏,果然豪富。”蓑衣人看向夾著金珠子的謝渝,不知是讚是諷,“出手就是金子,大氣!”
“這位朋友說笑了。”
謝渝手指還在不斷顫抖,那細微的抖動沿著手指蔓延到手臂,讓他心中一片驚駭。好重的力道!好高深的修為!
他不動聲色將手收回身後,語氣有禮:“剛才的事不過是個誤會,希望朋友能給我乘雲鏢局一個麵子,暫且揭過此事。”
鬥篷中的人嘿然笑了一聲,隨即應道:“好啊。”
他答應得爽快,在場眾人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謝氏在西山郡可是一塊響當當的招牌,有誰敢不識抬舉?
謝渝露出笑容,站起身來:“既如此,還請這位朋友入座——”
“哢嚓哢嚓!”
他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一腳踩在如死狗般癱軟在地的驛丞膝蓋上,像是踩過一
塊石頭一樣,從他身上走了過去。
又是一陣連綿慘叫中,膝蓋骨破碎的聲音清晰傳來,明擺著是廢了。
謝渝的笑容露出一半,僵在了嘴邊,眼中卻噴湧出怒火,形成一個古怪的表情。他有些進退兩難了。
剛才雖然隻是短短交手一次,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但謝瑜憑經驗也能判斷出這人的境界應當在自己之上。真要就此翻臉,哪怕人多勢眾,也有些拿捏不穩。若是讓人逃出去,反倒是結了仇。
但對方如此不給麵子,若要他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硬生生吞下這口氣,謝渝同樣不願意。
“咳咳!”氣氛尷尬之時,一直病歪歪坐在一邊的晏危樓突然輕咳了兩聲,微微偏轉過身來,“咳咳咳咳……”
“謝兄,還有這位不知名的朋友,何必因為區區一樁小事爭執不休。”
那鬥篷人向他這邊偏了偏頭,似乎有些好奇。
原先這少年是側對著他坐在一邊,如今徹底轉過身來,便露出了一張端秀清朗的臉,一雙漆黑的眸子明澈如鏡。臉色唇色皆是發白,像是氣血不足,但他端坐在那裡,卻宛如雪中青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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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所有的目光都向自己看過來,少年從容一笑:“我觀這位驛丞不過是折了一腿一臂,並無太多大礙。可見這位朋友確實手下留情了。”
其他人聽到這裡,神情有些怪異。這也叫並無太多大礙?這也叫手下留情?
他不慌不忙繼續道:“畢竟是這位驛丞率先出手,且出手之時很是狠辣。倘若這位朋友修為稍低,隻怕已是斷了腿。如今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也無不可。”
“至於那條小臂,便算作是利息吧。”
說到此處,在所有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中,少年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傷的隻是左臂,想來並無太大影響。”
“哈哈哈哈!”
其他人還沒說什麼,那身披蓑衣的人已是大步走了過來,他隨手脫下身上的蓑衣鬥笠,現出一張冷峻硬朗的臉。
“說得好!這次我可真是善心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