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官不等於認輸,李信沒有道理認輸,也不能認輸。
他如果認輸了,就要像老師葉晟那樣,困足京城幾十年不能動彈,不能過問任何事情,到時候雖然有可能保全性命,不僅無力顧及已經跟著他走了很遠的漢州沐家,甚至有可能無力保護自己家人的性命。
葉晟能安安穩穩壽終正寢,一方麵是因為他老人家功勳卓著,北邊還有一個鎮北軍遙相呼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經曆的天子是武皇帝與承德天子,而不是如今的太康天子。
說一句不太客氣的話,太康天子無論心胸脾性,還是格局手段,都遠遜其父,那位一統天下的武皇帝李信不曾見過,但想來武皇帝當年有魄力以一敵二,格局也要遠勝當今的天子。
在這種情況,葉晟才安心交了兵權,回京城自禁養老,而李信一旦徹底交了手裡的權力,或許天子會顧念情分,這幾年不會殺他,但是將來某天,天子拿到了“純陽道書”,靖安侯府一家,或許就離死不遠了。
哪怕清河長公主是天子的胞妹,也沒有作用,血脈親情在至高權力麵前,太過蒼白無力了。
況且,太康朝建立起來,有他李信一小半的功勞,他憑什麼要認輸?
李信邁步離開未央宮,沒有一個人敢攔著他。
他就這麼走出了永安門,然後準備從永安門步行回了自己的靖安侯府。
永安門門口,一身朝服的葉璘已經等候許久,見到李信從永安門裡走出來,他連忙上前,拉著李信的衣袖,開口問道:“長安,可算是見到你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低頭:“葉師兄。”
葉璘苦笑道:“到底出什麼事情了,這幾天見不著你人,我隻能去問長公主,可是長公主也說不清楚,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信咬了咬牙。
“這其中很多關節,小弟沒有辦法與師兄細說,倒不是要瞞著師兄什麼,隻是怕拖累了師兄。”
“現在是什麼情況,倒是要跟師兄說明白。”
李信抬頭看著葉璘,悶聲道:“我與陛下鬨翻了。”
葉四少目瞪口呆。
“鬨……翻了是什麼意思?”
在他能夠理解的範疇裡,皇帝與臣子之間,哪裡能有鬨翻了這麼個說法,哪怕君臣不合,最多也就是罷官免職而已。
要想真正鬨翻,恐怕就隻有……造反了。
可是如果李信造反了,他現在就站在皇宮門口,多半已經被內衛的人給切丁了,怎麼可能好生生的站在這裡?
“鬨翻了的意思就是,不給他家做事了。”
李信怒聲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管我做出什麼事情,了不起一刀殺了我就是,他綁了我業師王鐘,扔到我麵前威脅我是怎麼回事?”
“再這樣下去,哪天說不定就是我妻小被綁起來,扔到我麵前!”
“堂堂天子,一國皇帝,用出這種地痞無賴的手段,何其可笑!”
葉璘被李信這幾句話嚇得不輕,他連忙拉著李信的袖子。
“噤聲!這裡是永安門……”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沒有什麼人之後,咬牙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拉著李信,進了永樂坊裡的一處茶樓,掌櫃的明顯認得葉璘,立刻把他領到了二樓一間茶室裡,兩個人就在這茶室裡坐了下來。
李信在永安門門口痛罵了幾句之後,心中的怒氣消散不少,他坐下來之後,也冷靜了不少,對著葉璘拱手道:“師兄,我與葉家淵源極深,也明白我一旦出事,葉家多半不會袖手旁觀,但是這一次,葉家無論如何不能插手進來,請葉師兄回去,閉門謝客,不要再見任何人。”
“葉鳴師兄那邊,也請師兄寫信解釋,這次是李信自己的事情,李信生也好,死也好,都不能牽連到葉家,否則良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