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李信,緩緩開口:“朕初登基的時候,曾經找張家的天師算過太康朝命數,天師說……朕天子命格,是被人改了命數,恐不能長久。”
李信心中了然。
無論是誰,都想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那個千年天師世家,之所以會這麼說,無非也是出於這個目的,畢竟這個說法非常符合當初壬辰宮變,天子自然篤信。
到時候,張家再給出一些“解法”,自然就會在太康朝飛黃騰達。
李信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就聽到天子繼續說道。
“後來太康三年,一陽子入京,朕也讓他給朕算了算,結果與張天師一般無二。”
一陽子是終南山太乙宮的人,也是傳說中那位純陽真人的師弟,不過一陽子來宮裡算命的時候,張家多半是給他打了招呼的。
龍虎山是道門魁首,不管是誰來算,多半都會給張家一個麵子,再說了,如果與張天師算得結果不一樣,豈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飯碗?
因此,天子從此對這個說法篤信不疑。
這些年,沒有少請道士進京設壇作法,為自己“續命”。
到了太康五年的時候,他的身體出了些問題,更是大為驚慌,不僅召龍虎山的人進宮,還開始服用龍虎山的“外丹”,以求延續天命。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李信是個聰明人,這些背後的彎彎繞繞,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七七八八,想到這裡,他對著天子歎了口氣。
“陛下,您身子出了問題,應當與我說一說才是……”
太康五年的時候,李信還在京城帶他的大女兒,基本不參與朝政。
天子指了指大殿中的椅子,示意李信坐下來說話,李信猶豫了一番,坐在了椅子上。
天子也站得累了,坐回了自己的龍榻上,緩緩開口:“事到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有益處,當初張天師說朕強奪天子之位,隻有七年天子命,張家可以設法延續到十年。”
“到如今,正是太康十年。”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
“自去年開始,朕的身子便每況愈下,不得不開始為儲君謀算,因此去年調長安你北征之後,轉手就對西南動了手。”
天子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他說要這段話之後,停歇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朕當時想,寧願由朕來做了這個惡人,也不能讓太子來做。”
說到這裡,天子自嘲一笑。
“誰知道,朕低估了你李長安,也高估了自己。”
“朕原以為,西南的漢州軍最多算是你靖安侯府在外的一處退路,不曾想,漢州軍足可以擋下十數萬西南將士,比當年的平南軍也絲毫不遜……”
說到這裡,天子看向李信。
“那時候朕才知道,你……瞞了朕太多東西。”
“事情一路發展到如今,已經遠遠超出了朕的掌握。”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天子也有些疲累,他無力的躺在了龍榻上,聲音很是低微。
“也到了朕無力收拾的地步。”
“現在,朕快要死了……”
天子躺在龍榻上,臉色白的嚇人,他看著坐在自己麵前不遠的李信,聲音沙啞。
“朕想問一問你……”
“……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