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不住地搖頭,心中苦不堪言,早知今日她從前便不必心軟……
廣寧王妃何等聰明,看到太後的神色就知道太後心裡想到了什麼。她走到太後麵半跪著,昂首看向太後,輕聲道:“母後不必擔心,也不必後悔。世事皆有因果,您彆氣壞了身子。”
太後聞言,看向廣寧王妃的目光多了幾分希冀。廣寧王妃輕輕拍了拍太後的手,垂頭在太後手上,道:“臣媳隻盼著母後千歲,不願因臣媳讓母後憂煩。”
廣寧王妃的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太後的心裡,太後便紅了眼睛,也不知是為廣寧王妃說的話紅了眼,還是因為心裡苦悶紅了眼。外頭就有個人抻著脖子往裡頭看了幾眼,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魏令儀聽力好,和廣寧王對視了一眼。
廣寧王又看了看皇後和躺在床上的聖人,眼睛裡多了一絲情緒。
這幾日皇後都不敢給聖人用藥,那藥都在太子妃的掩護下,悄悄地倒掉了。聖人吃的,一直都是從前的配的藥。
廣寧王看向皇後,問道:“皇兄這些日子如何?”
皇後搖頭,麵帶憂色:“也如尋常一般,且這幾日臉色也不太好。”
皇後的聲音很小,仿佛不欲讓人聽見。
可乾坤殿就這麼大,處處都有守衛,這話說得再小聲,也得讓廣寧王聽見,廣寧王聽見了,旁邊的人自然也能聽見。
魏令儀也聽到了皇後的話,目光落在聖人身上,遙遙的看了一眼,結合皇後剛剛的話,眼底閃過一抹深色。
酉時已過,在乾坤殿正殿之內的看守之人就退了出去,當日的晚膳也在酉時過半的時候送來了。
因著魏令儀入宮帶了鬥珠和川紫,再則,安王不以魏令儀為威脅,倒是也沒有讓魏令儀身邊無人可用,留下了鬥珠。
鬥珠去取了晚膳來,卻還有一個跟著進來,瞧著就唯唯諾諾的小太監。
太子妃怔了一下,鬥珠力氣大,向來都是她獨自一人把膳食提進來的。可沒有想到,今日居然還帶了個小太監進來,太子妃捅咕了魏令儀一下,魏令儀也有些狐疑。
鬥珠見魏令儀看過來,便快步走到了魏令儀耳邊說了幾句話,魏令儀聽完,目光直直的看向那個小太監,眼眶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一紅,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廣寧王妃見魏令儀這副模樣,心裡也遲疑了一下,但見那個小太監抬起臉來,卻是個陌生的樣子,廣寧王妃的心一下又沉了下去。
可下一瞬,那個小太監撕去了臉上的□□,露出了趙寧煊的臉。
廣寧王妃立刻轉悲為喜,太子妃等人也看到了趙寧煊,太子妃怕自己叫出聲來,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腦子裡立刻想到了既然趙寧煊已經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代表著太子殿下沒事?!
想到這裡,太子妃看向趙寧煊的眼神便充滿了希望。
趙寧煊先是跪下對著廣寧王妃和太後的方向磕了一個頭,又對著廣寧王和聖人的方向磕了個頭。
廣寧王妃再也沒能忍住,快步走到趙寧煊麵前,把他抱住,兩行清淚就這麼落下來,是為人母的心酸。
她何嘗不知道這一去巡河風險多大,又何嘗不知道那幾日魏令儀心神不安都是為了什麼,可是既然孩子們都不說,她便也裝作不知道才好。
隻是那種擔憂,到了今日,真切的看到了趙寧煊,廣寧王妃才實在是忍不住了。
趙寧煊幾乎是從沒見過母妃哭,這一次,趙寧煊也於心有愧。
太後不禁老淚縱橫,她這一生什麼都有了,彆的不求,隻求子孫後代都能平安就是了。
魏令儀咬牙,走到了趙寧煊身邊,也跟著跪在趙寧煊對麵,眼睛都哭紅了,卻還能笑著跟他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廣寧王妃見妝,也從趙寧煊身邊退開。
趙寧煊一把就把魏令儀抱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就像是抱住了稀世珍寶,珍貴又小心翼翼。
“我回來了。”趙寧煊直到真切的抱住了懷裡的小姑娘,才感受到自己連日來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不少。
廣寧王咳嗽了幾聲,提醒趙寧煊,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趙寧煊扶著魏令儀起來,走到了太後身邊,輕聲說道:“讓皇祖母擔心了,接下來還請皇祖母繼續敷衍安王,再有一日,孫兒和皇兄就可以還皇祖母自由。”
太後點頭,臉上滿是淚花,她抬手指了指廣寧王,道:“去看看你爹爹,和你皇伯父。”
趙寧煊點頭,走到廣寧王身邊,看了看廣寧王的鐐銬,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來,‘嚓’的一下打開了鐐銬,又把交給了廣寧王:“這是手下巧匠所製,可開天下鎖。”
廣寧王目露滿意,接過了鑰匙,又把鐐銬鎖住了,淡淡道:“你皇伯父一切都好。”
“賀閻何在?”趙寧煊此番入宮,除了要確認魏令儀等人的安危,他還要找賀閻。
廣寧王搖頭:“皇宮內亂之後,便沒有見過賀閻。”
趙寧煊微微皺眉,便想上前查探聖人的情況,皇後看了廣寧王一眼,見廣寧王點頭,這才讓開了一側,讓趙寧煊進去。
趙寧煊過去,跪在禦前,低聲說道:“皇伯父放心,臣與皇兄都安好,還請皇伯父再忍耐一日。”
聖人仿佛眼珠動了動,還是沒有醒來,沒有說話,趙寧煊也不管,隻是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又走到了太子妃麵前,同太子妃說了幾句話。
太子妃得知太子無恙,麵上愁容頓時煙消雲散。
趙寧煊見狀,微微提醒道:“皇嫂還請忍耐,當下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
太子妃含淚而笑,對著趙寧煊點頭:“多謝,我知道的。”
趙寧煊對太子妃頜首,最後才走到了魏令儀身邊,低頭看著她一下就哭紅的雙眼,目露不忍。
魏令儀卻笑道:“彆顧及我,你隻管放手去做,我自會護住自己,也會護住母妃和皇祖母。”
趙寧煊一個大男人,聽到魏令儀這樣的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鬥珠看了看時間,忍不住提醒道:“世子,沒時間了,你得快走。”
趙寧煊便狠狠抱了魏令儀一下,重新戴好□□,搖身一變,又變成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太監。
魏令儀擦乾自己的淚水,她知道這日子很快就能結束了。
太後把魏令儀和太子妃招到身邊來,低聲說道:“若趙珛來了,無論他對哀家做什麼,你們都不要出麵阻止。”
“這怎麼能行?”太子妃立刻就反駁道:“若是他要害您,我們怎麼能視若無睹。”
魏令儀雖然沒說話,目光卻表示了跟太子妃一樣的意思。
太後看著兩個孩子,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卻笑了一下,說道:“他不會殺了我,因為我是他名義上的母後,他想登基,還要留我的命為他做點綴。”
“若他羞辱您,我更不能坐視不管。”魏令儀心裡猜到了太後的打算,是想讓安王趙珛放下戒心來,可是……“尤其是,若您身邊無人相護,他才會覺得無趣。他想看到的,就是您在他手裡,卻折磨我們。”
太後沉默了一下,看著魏令儀的眼裡多了份心疼:“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們的心思,但是這一點你們必須聽我的。”
太後和魏令儀太子妃說話,廣寧王妃走到了皇後身邊,握住了皇後的手。
皇後的手冰涼的,她從前年輕氣盛做錯了事情,哪裡想過今日這種情形。感受到廣寧王妃散發出來的好意,她也忍不住低下頭,紅了眼圈。
正如太後所言,次日清早安王趙珛便帶著蔡珣張烈並崔霄賢莫修等心腹,直接到了乾坤殿。
魏令儀第一個站了起來,對上了安王,自然也看到了蔡珣手裡捧著的那是一套龍袍。
她厭惡的看了安王一眼,安王卻不意外,命崔霄賢動手。他這一聲令下,魏令儀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突然闖入的人被駕住了手腳,而廣寧王夫婦和皇後更是被迫被人摁著跪在了地上。
“畜生!”太後一把椅子坐在聖人龍床之前,看向安王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原本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留你一條命,卻不曾想過你竟然會如此恩將仇報!早知如此,哀家就不該心軟!”
安王聽到太後的怒斥,變了一瞬臉色,卻很快恢複過來,說道:“母後口口聲聲本王是畜生,可本王是先帝愛子,母後這話是把父皇了罵了進去。”
太後呸了安王一聲,簡直是恨毒了安王:“即使你再巧言善辯,也改不了你如今要謀逆的事實。你的皇位得來不正,天下人不會服你。”
安王聞言哈哈大笑,仿佛是在嘲笑太後無知,笑完後,他臉上溫和的神色散去,隻剩勢在必得的癲狂:“自古以來就是成王敗寇,等本王登基,史書自然是任由本王書寫,待千百年後,誰人能知今日真相?不過是嘲笑趙暨父子無能!又怎會改不了?”
太後往安王身後看,自然是看到了蔡珣手上捧著的龍袍,當下目露厭惡:“亂臣賊子,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莫說今日我被你困在此處,你就不怕將來被人再次拖下皇位嗎!”
趙珛看著太後,那雙眸子裡全是恨意:“母後是覺得我不配嗎?可我和皇兄都是父皇的孩子,皇位父皇想給誰就給誰,我和皇兄都有可能成為太子。是你,是你聯合前朝大臣,為了皇位逼宮,才害死了我母妃!這樣說來,皇兄的皇位也不見得有多名正言順!”
太後看著趙珛有些瘋狂的樣子,冷然道:“你不配叫他皇兄,我兒本就是太子,繼承皇位天經地義。你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自然千般萬般都是借口!”
“你才是找借口!”趙珛冷冷的看著太後:“你敢讓史官正言當年他登基的真相嗎?你不敢!我告訴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趙暨在外失蹤生死不明,我自然也不會讓他活著回來。至於那個小的我會好好教導他,讓他恨你們入骨,讓他好好長大,再親自送你們去死。”
“整個皇宮,乃至整個金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要再癡心妄想還有什麼人能來救你,至於遠在天邊的海寧王和靖遠侯,等他們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天子,他們若敢對我不敬,那就是死罪!”
趙珛幾乎已經是癲狂了,讓蔡珣捧著龍袍上前,對太後說道:“看見了嗎,這就是我的龍袍,稍後我就會更衣去宣旨,但是在此之前,我還要再做一件事。”
“畜生!你想做什麼!”太後死死的盯著趙珛,若他敢異動,就要跟他拚命的樣子。
趙珛看著太後如臨大敵的樣子,笑了,那笑意仿佛是來自極寒之地:“原來,你也會怕。”
太後恨不得生啖其肉,看著趙珛這樣囂張,她心裡無比痛恨。
趙珛慢慢的掃了眾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廣寧王身上,他微微俯身,衝廣寧王咧嘴一笑:“皇兄,我原以為你會是我最大的阻力,卻沒有想到你甘願為了一個女人,就投降了。”
廣寧王沉默不語,隻冷眼看著他。
趙珛也不著急,抬頭看了太後一眼,幽幽的說到:“母後,你的兒子也不是寧死不屈的。看,他有弱點呢。”
趙珛猛地直起身來,‘唰’的一下抽出了蔡珣的佩劍,在廣寧王臉色突變之際,把長劍架在了廣寧王妃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