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是天之驕女的寶安郡主其實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求而不得的東西。
而世事總是難料,仕途人生也罷,姻緣才是最難順意的。她曾經傾心多年的人,眼裡從來不曾有過她半□□影。在她父王去尋他時表露出要結親的意思時,被他斷然拒絕。
她的一片癡心,就像是一場笑話一樣。
那日那人成親的時候,她硬是央著阿姐帶她去看。
她看到那人臉上洋溢著笑容,是真心的歡喜。即便是見到了她來,也有禮同她頜首示意。
趙霧心裡猛地一抽,像是在岸上乾渴已久的魚一樣,無法呼吸。她轉身就走,為了不叫自己失態,她便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周遭都是來賀喜的人。她又是郡主,若在此地丟人了,那丟的也不是她一個人的臉麵,而是晉王府的臉麵。
可是心裡難受,她怎麼忍都忍不住,最後在跨出崔府大門的時候,竟撞到了人。
她索性順勢把自己摔在地上,眼淚和委屈都忍不住傾斜而下,在旁人看來,這仿佛就是撞得疼才哭了。
魏明謨看著跌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的小姑娘,認出了是誰,看著她哭得這樣慘,他眼底竟閃過一絲不忍。
他蹲下去,遞上了自己的手帕:“是我不好,撞疼你了。可有傷到哪裡?”
趙霧正哭得起勁,陡然間聽到一個很好聽的男音,又看到了遞在自己麵前的一方手帕,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魏明謨看著小姑娘哭得根本顧不上他,也有些頭疼。
隻好伸出另一隻手,示意她可以抓著這隻手站起來,說道:“若你實在傷心,這裡實在不是個能讓你放肆痛哭的地方。”
趙霧一把抓過手帕,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卻凶悍的像個小豹子:“是你撞疼了我,我才哭的。”
可魏明謨看她剛剛傷心欲絕的模樣哪裡是被撞疼了的樣子,分明就是心裡疼。
姑娘家臉皮薄得很,他自然也不打算拆穿人家,隻是耐著性子同她賠禮道歉。
“還不起來?”魏明謨挑眉,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看的眉眼帶上了幾分狡黠:“郡主你莫不是因為……”
“你閉嘴!”
趙霧氣惱的截斷了他的話,眼神裡滿是警惕:“若你敢胡說八道,我要你好看。”
卻不想他竟然笑了,頗有些痞氣:“郡主不如抬頭看看,在下已經很好看了。”
“你放肆!”
趙霧下意識地皺眉,覺得此人有些輕浮。可實際上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抬起頭,想看看這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待她看清了對麵這人的麵容時,便覺得剛剛他說那話,其實並不誇張。
他的確是個好看的人。
眉目清雋,隻那一雙桃花眼卻顯得有些玩世不恭。
見小姑娘已經不哭了,魏明謨便同她行了一禮,道:“郡主不哭了就好,今日惹郡主不快,改日在下必定向郡主賠罪。”
說完便直徑進了崔府去,而趙霧卻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人行走之間,連舉手投足都顯得瀟灑得很。
她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子羨慕來。
若她也可以這麼瀟灑就好了。
握著手中的絲帕,趙霧便收斂了心神,不再去想已成定局的往事。
隻等她阿姐也追了過來,姐妹倆便回了晉王府。
·
她阿姐的婚事定了下來,姐夫是高高將軍的長子高曜,是個性子憨直的大漢,如今也是位將軍。
她覺得這位未來姐夫稍微有些配不上阿姐,阿姐卻說高門顯貴卻也不一定瞧得上她的身份。
況成親麼,就是找一個一心隻想照顧自己的人就夠了。她從前那樣苦也過來了,今後不求榮華富貴,但求餘生平淡幸福。
聽著這樣的話,趙霧心酸了半宿,她阿姐溫柔嫻靜,貴為郡主,如今竟在婚事上如此坎坷。
可她阿姐卻很看得開,叫她不必憂心,她必定會過得很好的。
趙霧便留心觀察了一陣,果然發現每每與高小將軍相處時,阿姐的笑容總是更多一些。
阿姐婚事定下,她便開始給阿姐的添妝。在整理時,發現她往日的妝盒裡一些常用的東西少了許多,便正好要去多寶閣一趟,添置齊全。
隻是趙霧也沒有想到竟在多寶閣瞧見了上次她撞到的那人,像是來取簪子的?
簪子啊,莫非是送給心上人麼?連盒子的包裝都那樣精細。
很巧,那人也瞧見她了。
也不知為何趙霧下意識想閃躲,可他卻拿了簪盒,直直的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郡主來了。”
趙霧心下哼了一聲,這話說得仿佛他們倆多熟悉一樣。
出於日常在外維持的貴女儀態,趙霧也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態度不冷不熱的。
隻是這人好像不懂得看人臉色一樣,竟還笑得格外高興:“原本也是要跟郡主賠禮道歉的,今日倒是巧了。這隻簪子,送給郡主作賠禮之用。”
趙霧這下是真的驚訝都寫在了臉色,下一秒又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簪子是送她的?
她剛剛還在想,是不是這人送給心上人的?
嘖。
幸好沒說出來,不然又丟人了。
那簪盒已經被打開,看到裡麵那隻精致的簪子的確很漂亮,墜著的流蘇看起來就很流暢。
趙霧看了一眼,卻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何要收你的東西。”
這人一愣,隨即笑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魏明謨,先前在崔……”
“你閉嘴!不準提那件事!”
聽到他的名字,趙霧先是一怔,這不是小堂嫂的三哥麼?可隨即又聽到他說起崔府,當即就有些氣急敗壞的喝止了他。
魏明謨好笑的看著眼前有些氣急的小姑娘,依舊是嘴角微揚的笑容:“郡主這麼氣急敗壞,怕是會叫人誤會你我之間的關係。”
趙霧聞言瞪大了眼,完全沒有想到這人居然這麼厚顏無恥,又急又氣,立刻眼底就浮起一層水霧來。
魏明謨見狀,有些頭疼,又要哭了。
他索性合上簪盒,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手,把人帶到了二樓的雅間。
速度之快都叫趙霧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雅間裡了。
“你,我,你……”
趙霧想到他剛剛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拉著自己的手,不由得氣惱得很,又礙於她平日裡維持的貴女形象不好破口大罵,眼淚都氣出來了。
魏明謨有些無奈的遞出一方絲帕,道:“每每見你,你總是在哭,莫非前世是個淚珠子不成?”
趙霧抬頭,努力地想表現出自己很凶的氣勢,但她忘了她長得可愛,怎麼看都不凶。
反而,像是炸了毛的小奶貓一樣,有些可愛,卻並不凶悍。
“你才是淚珠子,你全家都是淚珠子!剛剛你拉我手,那麼多人都瞧見了!分明是個登徒子!”
魏·登徒子·明謨皺皺眉,摁了摁額角,道:“多寶閣是我的私產,他們不敢胡說。”
趙霧氣呼呼的瞪著他,心裡顯然很不高興。這人早就認識她,還知道嬌嬌同她關係匪淺……
想到那日在崔府門口形容失態的樣子,趙霧就忍不住委屈上頭,她那樣狼狽的模樣都被這人看到了!
他一定是什麼都知道了,才會故意說那些話的!
一定是!
“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要來挖苦我?說什麼賠禮,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去!”
想到那日的情景,趙霧苦得心都要掐出血來,當下也不想再看首飾了,一抹眼淚就要往外走去。
魏明謨見她又要哭著跑出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把人摁在門上。
看著她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閉著眼睛絕望的模樣,突然就有點心軟。
不由得歎了口氣,很是無奈的哄人:“小郡主,講講道理,我什麼都沒說,又何來挖苦?況你那日哭得肝腸寸斷……”
“你胡說!我沒有!沒有肝腸寸斷!”
哭得都要抽過去的人了,聽到魏明謨的形容,還不忘倔強的給自己找補一下。
魏明謨差點被她逗笑,隻是人家小姑娘還在哭,他也不好當麵笑出來,隻能忍著,拿出從前哄妹妹的好脾氣:“好好好,沒有沒有,是在下看錯了。”
“本就是你看錯了……”趙霧撇過頭去,嘴裡還倔強的不肯承認,小聲嘟囔。
魏明謨低頭,看著與嬌嬌一般大的小姑娘,低聲問道:“還跑嗎?不跑的話,就鬆開你了?好好談談,嗯?”
趙霧咬唇,心裡還是有些氣不過,卻也沒有要這樣跑出去的意思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承認,可魏明謨看出來了這就是老實了的意思。
他鬆開小姑娘的手,陡然間失了那溫熱的溫度,他竟覺得有一絲不習慣,也並未放在心上。
趙霧紅著眼,像隻小兔子一樣看著他:“你不許,不許出去胡說。”
魏明謨很是無奈,可看到她紅著眼的樣子,就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隻能點點頭。
誰知趙霧見他點頭,便立刻哭著說道:“你果然是什麼都知道的……”
魏明謨正準備喝口茶潤潤嗓子的,聽到她這麼說,都被她氣笑了,這年頭小丫頭都這麼不講道理的嗎?
“你要乾什麼?!”
麵對眼前青年的突然逼近,趙霧整個後背都緊緊的貼在了門板上,連空氣都變得有些稀薄起來。
魏明謨轉身來,逼近她,眼裡沒了玩笑之色,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的確是什麼都知道,可在下並不喜歡亂議旁人是非。若是我有心,那日早在崔府就揭穿你了,又何必特意來打一隻簪子賠給你呢。”
趙霧心頭思緒紛亂,聽到魏明謨的話,一時也冷靜下來。隻是剛剛哭得狠了,這會兒一抽一抽的,也沒個完。
看她好歹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魏明謨也不好再嚇唬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