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綿沒什麼好怨的,人死了,再風光,那也是給活人看的,同死人沒什麼關係。
她吸了吸鼻子,坐在墓地邊上,紅布袋子被蘇綿打開,銀鐲子,長命鎖,日記本,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受了潮,已經看不清男人的麵容了。
隻能依稀辯駁出男人的五官,俊麗深邃,他很高大,穿著一身西裝,眉眼裡藏著笑意,口袋上帶著一塊懷表。
單看相貌,是看不出這是個有女兒的父親。
可蘇老太太說,賀訊以前是個混混,後來賀訊有個蘇綿,也許是躲著仇家,他帶著孩子來到縣城裡討生活,安安分分靠本事活。
做了父母的人,大抵都是這樣的,眉眼裡的戾氣儘散,隻剩下柔情。
“我有點,想您了。”懷裡老舊的照片被蘇綿小心翼翼地摩擦,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看見賀訊,卻莫名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她說:“我來看看您,告訴您一聲,我長大了。”
賀訊不會寫字,他畫在日記本上的畫卻很漂亮,尤其是小時候的蘇綿。
他勾勒幻想出蘇綿長大的樣子,蘇綿特地換了條過膝的長裙,底下還套了條褲子,顯得不倫不類的。
“我以前,不太開心我是大房的孩子。”甚至於在翻開賀訊日記本的前一秒,蘇綿心裡騰起的怒火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吞噬。
可賀訊是個很好的父親,蘇綿跟他說:“我一定是繼承了您所有的好,我也喜歡畫畫,我在天上挑爸爸的時候,肯定特彆喜歡您。”
蘇綿正對著墓碑的方向,霍胥離她有一段距離,冷風呼嘯,小姑娘的話被吹散在風裡。
霍胥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愛好,可蘇綿的肩膀一慫一慫的,明顯是哭的厲害。
即便是用手捂住了嘴,生理性的哽咽也足夠讓一個人崩潰,“您彆擔心我,我學了很多東西,老師也喜歡我,五房的家人對我都很好,可惜的是,我沒能再看看您……”
還有啊,蘇綿沒說出來,要是您能陪我長大就好了,我們不用很多錢,我也不需要很漂亮的裙子,如果您累了,我可以掙錢養您,沒有媽媽也沒有關係,我會做飯,也會洗衣服。
賀訊的人生毀在了一場意外裡。
他被遺忘在角落,每年來掃墓的隻有蘇老太太,蘇綿卻拚了命的想要得到周雪薇和蘇洵望的認可。
蘇綿想,如果蘇老太太不說,她到死也不會知道,世上還有個人,愛她勝過愛自己。
蘇綿在墓前坐了一下午,霍胥就等了一下午。
直到蘇綿的眼淚都流乾了,眼睛都疼的睜不開了,霍胥這才去叫人。
十多年未見的父女,蘇綿有說不完的話,又有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的混亂思緒。
霍胥要帶著蘇綿去趟醫院,小姑娘的臉色紅的不太正常,吹了涼風,有點發燒,迷迷糊糊的就知道哭。
霍胥蹲下去,落日的餘暉落在他臉上,更顯他五官深邃。
他拍了拍蘇綿的臉,喊她:“蘇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