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母親要自己跟她一起回香港的提議, 謝信澤沒有給予回應。
他站起身, 走到小幾旁,拿起那張簽著張牙舞爪名字的支票, 轉身對上虞夫人。
“媽, 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去見他了?”
看著兒子緊蹙的眉頭和冷峻的神色,虞夫人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變得難耐起來。
“他?哪個他?”
虞夫人的明知故問讓謝信澤更加氣憤和焦躁。
“你都跟他說什麼了?”
“哈?怎麼?一說到他, 你連媽都不叫了麼?”
虞夫人很少無理取鬨, 她幾乎從不對自己的丈夫使用這招, 但是對兒子, 她是屢試不爽,因為她知道,謝信澤對她的愛是無條件的。
“媽,你……,和許斌的關係,我自己會處理好, 你不要再私下介入了。”
謝信澤雖然在稱呼上讓步了,但他的口氣依然強硬, 甚至帶著這些年來在商場上曆練出的殺伐決斷。
他突然強勢的態度,讓虞夫人也感到了壓力, 但她並不打算屈從於兒子的意見。
“信澤, 你不能因為這些兒女私情耽誤了大事,媽媽是過來人, 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再說, 許斌有什麼好?你知道他今天有多離譜麼?竟然給我開了張五百萬的支票, 說要買我個消停,還說讓我以後缺錢就找他要!他是不是腦筋有問題?我們謝家這樣的門第,竟然被他一個包工頭來羞辱……”
虞夫人還要再說,謝信澤卻冷冷的打斷了她。
“媽,你講話太難聽了,許斌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而且,我相信,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給你開支票。”
果然,一說到這個話題,虞夫人就語死了。
看到母親瞬間詞窮的模樣,謝信澤知道自己預料的沒錯,肯定是虞夫人找茬在先,至於許斌為何會開支票,憑自己對虎斌的了解,八成是因為母親先拿錢砸他了,所以他才要更狠的砸回來。
謝信澤情不自禁的對當時的場景進行了腦補,儘管知道不合時宜,但他竟然有點想笑。
虞夫人在外人麵前從來要強,好麵子,估計許斌那種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服的性格,肯定會和母親鬨得很不愉快,外加讓她無可奈何。
這也就是為什麼,剛才自己敲門進來的時候,母親臉色那麼難看的原因,可見,她在許斌那裡並沒有討到什麼便宜。
一想到許斌沒有吃虧,謝信澤就放了心,同時又被自己的孝心拷問了一下,但也隻有那麼一下下而已。
轉臉再對上母親,他的態度就溫和了許多。
“媽,這件事兒我自己處理就好……”
看到兒子還在這樣不慍不火,不乾不脆,更可惡的是,他竟然一點維護自己的意思都沒有,虞夫人當即火大。
“信澤,你不要說了,媽媽看人很準的,許斌根本和你不配,他就是個土鱉暴發戶,而你,是BX集團的下一代接班人,他不過是想攀著你飛高枝而已,你怎麼就看不明白呢?”
聽到這兒,謝信澤麵露激動之色,兩步走到母親近前,問道,“你告訴他我的身份了?”
虞夫人被兒子嚇了一跳, “什麼身份?”
緊接著,她反應過來,“難道他不知道你是謝嘉毅的兒子?”
此話一出口,母子兩個都鬆了口氣。
虞夫人看了看兒子,謝信澤也無言的看了一眼母親。
“你玩的太過了,信澤!”
虞夫人先開口說道。
“我沒有玩弄他的意思!我對他的感情是認真的!”
謝信澤下意識的激烈反駁。
“那你為什麼不說出真實身份?認真?你就是這樣對他認真的麼?!”
母親的話徹底讓謝信澤無言以對,他的脖頸上血管暴起,緊握成拳的手背上也露了青色的脈絡,然而,他卻無法駁斥虞夫人的這番實話。
“我說他怎麼會給我開支票,嗬嗬,原來是以為我是個要飯的老太婆。不過這樣也好,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就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你儘快和他分開,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虞夫人說的清楚明白,道理通俗易懂。
但在謝信澤聽來,卻無情到了極點,他最怕的事就是和許斌劃清界限。
看到兒子遲遲不表態,一直盯著那張五百萬支票上的簽名出神,虞夫人氣急,她恨鐵不成鋼的將支票一把奪過來,然後幾下就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裡。
她的動作很快,謝信澤猝不及防,想挽回的時候,已經不可能了。
他又氣又急,對母親動了真氣,“媽,你的眼裡隻有地位和錢財!”
麵對兒子的怒言,虞夫人痛心,但她表現出來的卻隻有冷笑, “沒錯,我眼裡隻有這些,但我爭取這些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謝信澤本想反駁,然而虞夫人沒給他機會,她又追問道,“你以為許斌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會怎麼樣?你自己說!”
這句話宛如他的死穴,一按即停,讓謝信澤徹底說不出話來。
“嗬,你也知道!信澤,麵對現實吧,你們根本沒有將來,即使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原諒了你的欺騙,你能帶他回香港麼,家族會同意麼?退一萬步講,家裡會同意,他會跟你走麼?更何況,他可能根本就無法原諒你的謊言和欺瞞!你們會因此徹底鬨掰,甚至成為仇人!信澤,趕緊懸崖勒馬吧,給你們彼此留個好的念想,就當是遊戲了一次人間,媽媽知道愛一個人很苦,就像我和你爸爸,愛了一輩子,可到了這把歲數,還沒做成正頭夫妻。你呢?你會讓他去受那個委屈麼?讓他跟你回香港做地下情人?還是你能舍棄媽媽和謝家,留在這裡,給他當個包工頭的老婆?”
虞夫人不虧是閱儘千帆的過來人,句句話都說到了人的痛點和淚點。
謝信澤已經被她質問的不敢與之對視,兩手緊緊交握,看樣子仿佛要把自己的手指掰斷一樣。
見狀,虞夫人趕緊走上前,握住了兒子的手。
“信澤,你的天地不在這裡,他也是,他不屬於香港,也無法離開他的家人,趁著你們還沒撕破臉,趕緊把關係結束吧,這樣,你在他心裡,一輩子都是那顆朱砂痣,都是那道白月光,他不會忘了你的……”
最後這句話仿佛魔咒一般,讓謝信澤抬起了頭。
“媽,彆再說了,這件事我自己來處理,你給我幾天時間。”
謝信澤的聲音聽上去暗啞極了,仿佛一下子滄桑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