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信澤是來談公事的, 許斌不好拒他千裡之外。
後腳進了辦公室,許斌先到洗臉盆跟前洗了洗剛才吃豬蹄的油星, 再一轉身,發現謝信澤正站在自己辦公桌邊上拿著許彥的畫認真的看。
看著充滿童趣的畫作,謝信澤先是被畫麵吸引,繼而走起了神,
不是他有意偷聽, 但剛才許斌和夏勇輝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了隔壁房間。
臨時板房隔音不好, 兩個房間就隔了一張鐵皮, 另一個房間的人說話都不用高聲,就如在耳邊一樣。
聽到許斌明確拒絕了夏勇輝,謝信澤當然高興, 但同時也百感交集。
許斌沒有被夏勇輝提出的孩子和家庭的因素脅迫而認下一份不甘心的感情, 這讓他又愛又敬。
尤其是當聽到許斌說, 選擇一個人共度餘生的理由隻可能是愛情,更是讓他心裡湧出負疚。
曾經, 許斌對他真心不悔, 但他卻因為放不下那些恩恩怨怨而辜負了對方, 現在,他是否還能讓許斌再愛上自己?
謝信澤忽然意識到, 夏勇輝其實並不是自己最大的情敵, 能否和許斌重修舊好, 關鍵從來都是許斌自己的態度, 和旁人無關。
從始至終,許斌要的都是一份不摻雜質的真感情,他從不屈從,一直堅持本心,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並願意為它付出和等待。
時至今日,謝信澤才明白,自己究竟愛這個人什麼,不僅是兩人之間那種強大的吸引力,那是生理的本能,但更深層次的,讓自己一旦愛上他就不想動搖的,正是他強大而自信的靈魂。
本想做個讓他不曾後悔愛過的人,但現在看來,竟是許斌在一次次向他證明,自己當初的愛意沒有錯付,卻又一次次的被點醒,付出的還遠遠不夠。
如果對方還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謝信澤想用自己的全部來彌補對方,用餘生來填補這五年。
見謝信澤一直盯著兒子的畫看,許斌心裡有股說不上的滋味。
他走到謝信澤跟前,把畫從對方手裡奪了過來,然後又拿起桌上那個小彩泥玩具,一並鎖進了身後的辦公櫃裡。
被劈手奪過孩子的畫作,謝信澤多少有點尷尬,但並沒有生氣。
反而笑著對許斌說,“畫得很有意思,你沒送他去接受繪畫訓練麼?”
許斌整理著手邊的資料,頭也不抬的說,“小小的孩子學那麼多東西乾嘛,累不累?我兒子每天就一個任務——玩!”
聞言,謝信澤有點意外,隨即“哈哈”笑出了聲,“對,小孩子就應該釋放天性,是我的教育觀念太落後了。”
許斌抬頭瞥了他一眼,“你是教育觀念落後麼?”
謝信澤語調誠懇:“我在感情方麵更不成熟。”
摞資料的手一頓,許斌把話題強扭了回來,“你找我要談什麼?”
“剛才承建方和技術過來找我,彙報了加固樁和山體嵌聯位置要變化。”
談起工作,兩人都變得異常嚴肅,見許斌聽得專注,謝信澤繼續道,
“經過幾天的施工,之前預計的嵌聯位置發生了意外情況,周圍山體鬆動的比預想厲害,恐怕不適合再做嵌聯點,但如果再尋找新的嵌聯點存在風險,因為山體表麵的狀況並不代表內部結構,很多外表看似穩定的石群,實際也許並不完整,一旦開鑽,很可能造成山體大麵積脫落,直接破壞我們現在的施工成果不說,再找嵌聯點也變得幾乎不可能了。”
謝信澤倚在桌邊,看著許斌,發現對方臉色有點緋紅,估計是中午喝的酒才發揮效用,於是,他沒等對方答複,先一步回了自己辦公室,在返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大杯酸奶。
沒去理會謝信澤放在桌上的酸奶,許斌隻道,“難道出了問題,這些乙方都沒有解決方案麼,直接就給咱們撂到桌麵上,算是怎麼回事兒?”
見他不碰酸奶,謝信澤便拿過來,把蓋擰開,又遞回到他麵前,說,“方案是有,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共兩種。你是不是胃裡難受,以前喝完酒都補點酸奶,現在也彆逞強。”
許斌被他這突然轉換的話頭弄得有點跟不上趟,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呢,手上已經接過了謝信澤塞過來的酸奶。
“你喝著,我接著給你彙報。”
許斌下意識的喝了一口,就聽謝信澤接著說,“現在乙方選了兩個新的嵌聯點,但是各有利弊,他們拿過來,讓咱們選。”
說完,將一堆技術分析的材料攤在了許斌麵前。
許斌碰都沒碰,直接問謝信澤,“你看了麼?”
倚在桌邊,謝信澤垂眼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許斌,微微笑,說的話乾脆利落,“沒有!”
“你怎麼不看看?”
“你不是也沒碰麼?”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相通的意味,不言自明,兩人已經達成默契,謝信澤忍不住笑得更盛,許斌則強繃著,才沒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