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對謝信澤的成見由來已久。
五年前, 她和許父以為對方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因為和兒子門第差距大, 觀念不和才最終分手,所以最初也沒有太怨恨對方。
直到後來,許彥出生了, 許母和孩子一見麵, 那感情又不一樣了,她年紀大,經曆的事情多, 便想著, 兒子和謝信澤已經有了彥彥, 如果感情上不是什麼天大的矛盾,是否能看在孩子的麵子上複合。
雖說這個想法有些陳舊,但許母始終覺得, 後爹再好不如親爹, 兩人都有了孩子,就不應該再感情上太任性了。再說, 知子莫若母,她早就看出來了,許斌對謝信澤還是餘情未了,雖然嘴上不說,怕是心裡也沒忘。
當她如此勸兒子的時候, 許斌才說了實話。
謝信澤根本不是什麼寒門鳳凰男, 而是豪門私生子, 關鍵和兒子交往期間還隱瞞了身份,最重要的是,他在身份暴露之後,竟然一走了之!
得知這個消息,許母失眠一宿,她根本沒想過這種狗血事會發生在自己家身上。
她倒是不為兒子生下孩子後悔。
然而,有了孩子就有了牽絆,以後兒子和姓謝的肯定斷不乾淨,而謝家又是那樣的人家,謝信澤又是那種身份,倒不是她瞧不起私生子,但香港豪門的醃臢事她也聽過,萬一以後孫子也卷進去怎麼辦?到時候他們一家子還不得鬨心死。
再說,就憑謝信澤這個一走了之,許母心裡已經給把他貶到了泥地裡。
而之後四年的時間裡,她更是沒聽過謝信澤的一點消息,對孩子,對大人,不聞不問,這樣的男人還是個人麼?要他有什麼用?
許母心裡替兒子不平,替兒子心酸,她心疼兒子和孫子,背後不知道替他們流了多少眼淚。
可如今,謝信澤說回來就回來了,看樣子還想挽回,憑什麼?彆說打斷他一條腿,就是把兩條都打斷也不過分!
吃過飯之後,許斌把彥彥托付給小狗子的媽媽照看,然後湊到母親跟前,笑著道,“媽,聽說附近山坡上有蘑菇,咱倆撿點去?”
許母知道兒子這是要借機跟自己單獨聊聊,正好,她此時也滿肚子情緒需要發泄,便沒拒絕。
從兒子手裡奪過籃子,許母噘著嘴,快步走出了院門。
許斌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觸黴頭,趕緊老實跟在後頭。
夏日風光好,尤其山間綠樹成蔭,草長鶯飛,野花遍地,看得人心情開闊不少。
許母在前麵快步走了好一會兒之後,感覺到兒子一直在後麵兩步遠的地方跟著自己,卻沒敢上前,她的心不由軟了下來,說到底,氣得是姓謝的,也不是兒子。
“過來扶我一把,這塊坡陡。”
聞言,許斌趕緊笑著上前,攙著母親爬上了小山坡。
這幾日總有雨水,林間草地中還真冒了不少蘑菇出來。
許母好久不來鄉間放鬆,有了這樣的野趣消遣,心裡的鬱悶也消散了一些。
在旁看著母親的眉頭漸漸解開,許斌便適時開口,“媽,有些事我一直沒跟你說。”
許母撿蘑菇的動作一頓,但也沒主動問。
“其實,謝信澤這幾年一直都在給我送信和禮物,隻是我沒收。”
許斌把剛撿的幾個蘑菇放進母親提的柳條筐裡,打量著她的神色。
果然,許母調轉了個方向,用後背衝著許斌,“你原來怎麼不說?”
許斌,“原來沒想那麼多。”
聽到這句,許母立即直起身,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兒子,“斌子,那你什麼意思?你可想好了,他是個有心肝的人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看彥彥一眼,光靠書信和禮物有什麼用?咱們許家還缺他那點玩意兒?”
見母親情緒激動,許斌趕緊上前扶住母親的肩膀,幫她順背安撫。
同時說了一句讓她極其意外的話,“媽,他不知道彥彥的事。”
許母的眼睛立即大睜,繼而氣得手都抖了,指著兒子道,“這麼大的事兒你也瞞著?”
許斌倒是表現得很平靜,“當初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所以也沒打算告訴他。”
“那你連我和你爸也瞞著?”
“媽,這事是我做的不對,那時候太不成熟了,現在想想,對你和我爸,對彥彥都不公平,對不起。”
說著,許斌上前擁住了母親。
“媽,你要打要罵都行,千萬彆生氣。”
許母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她捶了兒子後背兩下,繼而緊緊抱住他,哭得說不出話來。
母子兩個站在鬆樹林裡擁抱了良久,直到許母平靜之後,許斌才拉著她坐在旁邊的小樹樁上。
許母擦了擦眼淚,問兒子,“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跟他和好?”
麵對母親的詢問,許斌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我們倆的事倒是其次,主要現在彥彥已經大了,他也回來了,不可能總讓他們父子這麼互相隱瞞著,對孩子成長也不好,再說他也需要儘父親的責任和義務。”
誰知許母聽了卻冷哼一聲。
“斌子,孩子的事兒我不反對,他是親爹,我沒有攔著孩子不讓認爹的道理,但這事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他當時爽快完了,之後就跟他沒關係了?!生孩子他不受罪,養孩子他沒出一份力,五年之後一回來,白得個大兒子,憑啥?!”
許母說話直白,許斌聽了都忍不住有點臉紅,不過一想,確實這麼回事,大豬蹄子回來就當現成的爹,確實太便宜他了。
見許斌點頭,許母說,“必須好好考驗考驗他,不能讓他輕易見著彥彥。”
說完,還不放心似的叮囑了兒子一句,“告訴你哈,你絕不能心軟!”
許斌小小翻了個白眼,“媽,我還能胳膊肘往外拐麼?”
許母瞪了他一眼,“那還有準?我看你現在立場就很不堅定。”
許斌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土,“我這立場還不堅定?就差用生死考驗考驗他了。”
許母卻不以為然,說,“我還不知道你,嘴硬心軟!還有,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讓他隨便占著便宜。
說完,不確定的又問了一句,“你倆那個沒?”
許斌,“……”
裝作沒聽懂的樣子,他拎起地上的柳條筐就要下山。
許母趕緊起身追上,一把揪著兒子的耳朵嚷嚷,“你可長點心吧,這男人的腦子都是直通下半身,沒得到的時候,甜言蜜語啥都說,占上了便宜,你就得圍著他轉了。”
許斌實在忍不住了,“媽,我也是個男人,而且三十多了,又不是十六歲、啥都不懂的小姑娘,你這說的都哪兒跟哪兒啊?!”
許母這才忍不住臉上一紅,但還是拍了下兒子的腦袋說,“你就是個死心眼子,非要在姓謝的這棵樹上吊死,我說小夏大夫對你那麼癡心,你都沒反應呢!”
說到這個話題,許斌一改剛才的模樣,正色說道,“媽,我和謝信澤也不一定就能走在一起,五年了,發生了太多事,人也都變了,他是彥彥的爸爸不假,但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我還沒想好。”
看到兒子這幅神情,許母心裡又不好受起來,天下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的感情路一帆風順,哪怕日子平淡一點,也好過這樣的折騰,縱然愛得驚心動魄又如何?
不過該說的她也都說了,經過這幾年,她也看到了許斌的變化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