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母親擔心, 謝信澤的複健課始終沒有讓虞夫人陪過。
虞夫人沒有親眼見著兒子受罪,但卻眼見著兒子一天天好轉,心裡自然歡喜。
等謝信澤馬上要出院前夕,她便跟兒子商量, 想要和許斌家人見麵,談談議親的事情。
可這事還沒過夜, 謝信澤都沒來得及跟許斌商議, 虞夫人就接到了香港打過來的電話。
掛斷電話, 她一臉的憂慮, 甚至還默默垂了幾滴眼淚。
謝信澤猜到,這通電話肯定跟謝嘉毅有關係,但他心裡膩煩父親, 也就沒有過問。
待到第二天早上, 虞夫人換班之前, 又接到了香港打來的電話, 那時許斌正在旁邊, 即使隔得好幾步遠,也能清楚聽見電話裡的咆哮聲。
虞夫人麵子全無, 掛斷電話的時候, 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謝信澤終於還是不忍心, 柔聲對虞夫人說,“媽,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不要憋在心裡。”
可虞夫人卻沒看兒子, 而是轉向許斌,擠出一個笑容,“許斌,你方便麼,我想跟你講幾句話。”
這倒是讓許斌沒想到,自從讓她認了孫子之後,虞夫人變得越發乖順,見到自己簡直就像下屬見到領導,畢恭畢敬的厲害。
這突然找他談話,想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許斌也沒推辭,跟著她去了外間。
到了外間,許斌坐下之後,虞夫人才在另一隻單人沙發上坐了。
“喝茶麼?”
虞夫人剛坐下,又要站起來去給許斌倒茶。
許斌忙擺手,“有什麼話就說吧?信澤不方便聽?”
“也沒有,隻是我怕信澤聽了要不開心,所以就不在他麵前講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虞夫人臉上掛著一抹苦笑,也沒去看許斌,始終微微低著頭。
“你剛才也聽到了,信澤的爸爸自從生病之後,脾氣很壞,我不在身邊,他更變本加厲。這次我回內地照顧信澤也有月餘,他心情更是不好,之前就打打砸砸了好幾回,昨天鬨得更凶,砸東西的時候,還把自己的手劃傷了,剛才又催我回香港……”
許斌也懶得聽謝家的爛經,趕緊抬手止住虞夫人,爽快的說,“你有事儘管回去,不用擔心信澤,這邊有我呢。”
聞言,虞夫人的眼淚立即滾了下來,“他昨天在室外走斜坡,我偷偷看到了,真的太受罪了……”
一想到兒子昨天在室外複健時冷汗涕流的模樣,虞夫人心如刀絞,一時說話都哽咽了。
許斌每日陪著,當然知道那種情形,虞夫人一哭,他也難受,將手邊的紙巾盒遞給她,說,“信澤堅強,複健效果很好,你要是哭哭啼啼,反倒影響他的心情。”
抽出紙巾擦了下眼睛,虞夫人強笑著說,“我也知道,所以在他麵前裝作沒看到,其實,如果不回去的話,我本想邀請你父母出來坐一坐,咱們兩家商量一下結婚的事情……”
未等她說完,許斌再次打斷她,“這個事不著急,你先回香港照顧信澤爸爸。”
一聽許斌不著急,虞夫人反倒更著急。
她忙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向前傾身,遞到許斌麵前。
“這是我前幾天去訂的一套彆墅,離這邊不太遠,開車二十分鐘就能到,信澤若是出院,你們去那邊住吧,還有,這套房子,我寫的是你和信澤的名字……”
看看鑰匙,又抬頭看看虞夫人,許斌的眼神成功讓對方消了音。
“你這什麼意思?”
知道許斌的脾氣,虞夫人怕他誤會,慌忙解釋,“沒有彆的意思,信澤出院,總要有個住處,他打定主意留在你身邊,你們也要有個家……”
許斌強硬打斷她,“他出院就回我家,那也是他的家。”
虞夫人,“……”
沒想到許斌會有這種安排,虞夫人一時說不上話,絞緊手指,半響她才又說,“是不是太叨擾你父母了,畢竟信澤還沒完全恢複……”
“沒什麼麻煩的,以後都是一家人,生死大難都過來了,這時候還矯情什麼?”
許斌一句話,再次讓虞夫人噤語。
極不自在的在沙發上挪動了一下身形,像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她再次牽動嘴角,讓自己笑起來,同時從包裡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放在許斌麵前。
“雖然從沒與你母親見過麵,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但女人總是愛這些穿的戴的,我挑了一副水頭足的,麻煩你幫忙轉交給她,沒有彆的意思,既不是為了她照顧信澤和彥彥,也不是為了咱們倆家議親,什麼都不為,就算是我想親近親近這個老姐妹吧……”
怕許斌再把這幅翡翠鐲子懟回來,虞夫人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把所有的借口都堵死了。
這讓許斌不由抬眼看她,竟然發現虞夫人眼淚汪汪的,好像自己如果拒絕,她就要當場哭出來一樣。
到底沒忍心,許斌把那個首飾盒收下了,但彆墅鑰匙沒動。
看他沒動彆墅鑰匙,虞夫人忍不住歎了口氣,“許斌,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以前是阿姨做不對,但就像你說的,我們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你千萬不要再這樣見外,等議親的時候也是,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謝家能做到的,肯定會滿足你……”
本來已經對虞夫人的印象有了好轉,聽到這句,許斌再度失望,他將本來已經收起來的鐲子推了回去,口氣嚴正的道,“你們謝家,除了謝信澤還真沒什麼值得我開口的。而且,即便是謝信澤,他也不需要我張嘴,自己已經主動要求留下!這鐲子,你收回去,我媽不要。她照顧信澤,因為那是她女婿,女婿就是半個兒,不說是義務,但她也有責任。照顧許彥更是,因為那是她孫子,這事兒不需要你們謝家計情分。至於議親,我今天就明說,謝信澤算是入贅,你回香港之後,跟謝嘉毅商量商量,有什麼要求,儘管跟我們許家提,肯定能滿足你們!”
說完,他也沒再管虞夫人,站起來就進了裡間。
虞夫人看著他果決的背影,一時語塞,等反應過來,忍不住又流眼淚。
她發現,自己算是徹底無法挽回在許斌心裡的印象了,但這不是讓她流淚的原因,真正讓她接受不了的,是許斌說得那句“入贅”,好好的兒子就這麼“嫁”出去了,雖說大勢早就成了定局,但事到臨頭,她還是心裡難受。
既然決定走,虞夫人也沒拖泥帶水,直接讓助理訂了第二天的機票。
聽到母親要回港,謝信澤也沒多意外,隻說要親自去送。
因為已經能下地行走,醫生也鼓勵他多鍛煉,虞夫人便沒攔著兒子。
虞夫人回酒店收拾行李,病房裡就留下兩人獨處,許斌半天沒說話,心不在焉的陪謝信澤看了一會兒書,然後忽然開口說,“每天我親自送你過去,帶上彥彥,讓他跟奶奶道個彆,咱們去不去都無所謂,你媽主要是惦記孩子。”
謝信澤聽了,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他把書扣在腿上,彎著眼睛看許斌,“好一副鐵嘴鋼牙,可惜卻是豆腐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