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一敵百(1 / 2)

我以美貌服人 梅花六 24571 字 4個月前

“那就是……劍意。”

不知何時, 黃昏離去, 夜幕降臨。

劍刃上流轉著輕盈的月光, 冷得就像是山巔上千年不化的霜雪, 令人膽寒。

“你……”白清夜控製不住得發抖,“你在胡說什麼!”

他從未聽說過什麼劍意。

這世間劍修,練得不就是劍招嗎?劍意……劍意又有什麼用?

“所以你不懂。”

江一樓低笑了一聲:“螻蟻又怎知世界寬闊。”

劍招無意, 隻是凡人武夫手中的劍,最多不過劈砍刺挑。

唯有劍意在心,才可借天地之勢。

這些……白清夜不可能懂, 以他的資質,也永遠不能會懂。

月光如水流下, 化在了江一樓的眼角眉梢,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像是落了霜。

在笑起來的時候,他的五官精致得近乎銳利, 極具侵-略性,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

“你不懂。”他將原話奉還。

“我不懂?”白清夜咬牙切齒, 那副姣好的容貌微微扭曲,“明明是你藏私, 江一樓, 你一直看不起我,說是師兄弟,卻什麼都不肯教我。”

“你覺得我應該感激你, 因為你像對貓狗一般對我好。”他又笑了起來, “可是我不是貓狗, 我是人,所以……”

“我恨你,我想要你死!”

每個人都覺得,白清夜應該對江一樓感恩戴德。

他不能築基,是江一樓冒了萬般危險,進秘境取來了靈寶助他築基;他想要練劍,江一樓就取了天靈地寶,求來了一柄適合他的靈劍……

可白清夜不這麼認為。

在他的眼中,這一切不過是江一樓的施舍,就像是施舍一隻路邊的貓狗,輕蔑而隨意。

他覺得,江一樓一直看不起他。

“那就來。”

“出劍吧。”江一樓身沐月光,晚風吹起他的衣袖,白衣之間劍光閃爍,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出那個稱呼,“師弟——”

人人都說白清夜是天下第一美人。

但沒有人知道,江一樓拔劍的時候,最是風流。

——比那月色還要風流三分。

叮鐺——

柔荑劍落地,柔軟的劍身震了震,像是被折斷了的嫩芽,快速地枯萎。

白清夜沒擋住這一劍。

亦或是說,沒有人擋得下江一樓的劍。

“你輸了。”

白清夜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他準備了許久,用儘了所有的力氣,但……連江一樓的一劍都擋不住。

“我……我沒有輸!”白清夜仰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江一樓,低低的笑了起來, “清霄宗首徒是我的,重月劍是我的,沈長臨也是我的。”

“我隻是輸了這一場比鬥,而你……江一樓,你什麼都沒了。”

“我不需要。”

江一樓慢慢地走向了白清夜,手腕一抬,劍尖指向了白清夜的咽喉:“隻有失敗者,才需要這些東西。”

金丹可以重修,重月劍可以奪回,而沈長臨……誰愛要誰要,反正他不要了。

他江一樓可不是瞎子傻子,若是在一個人身上栽倒兩回,還不如早早自我了斷了好。

劍刃鋒利。

白清夜感覺到一點寒意從咽喉處傳來,一直蔓延至全身,這是毫不作偽的殺意。

他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地說:“你、你要殺我?”

江一樓認真地回答:“我還在考慮。”

白清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說:“我們師出同門,若是師尊在此,必定不會……”

“你也知道我們師出同門。”江一樓輕歎一聲,“那你百般謀劃我金丹、要我性命的時候,是否有一絲不忍?”

劍尖劃破雪白的肌膚,一絲血線舒展開來,極為刺眼。

白清夜從未離死亡如此得近。

在清霄宗的時候,他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從未經曆過生死一瞬。

但是他見過江一樓殺人,不過手起劍落,屍首兩處。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隻餘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一切謀劃,都是一場空。

故而白清夜在死亡麵前,害怕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顫抖了半天才用尖銳的聲音喊出:“是沈長臨!是他動手的,我什麼都沒做!”

“其實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問你。”

江一樓的話還未說完,白清夜就迫不及待地說:“師兄,我知道錯了,我後悔了!我當時隻是鬼迷心竅,饒過我這一次吧,師兄——”

他早已忘記下方還有許多人圍觀,連天下第一美人的樣子都維持不住,連連哀求。

江一樓歪了歪頭,“我沒打算問你這個。”

“我想問的是,你用我的金丹……”他的眉目舒展開,帶了一點輕佻的笑意,“鑰匙十靈石三把,你配嗎?”

白清夜的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什麼……”

劍鋒閃過,血光乍現。

江一樓手中的劍毫不遲疑地插-入的白清夜的小腹,手腕一轉,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塊血肉。

一顆沾了血汙的金丹從中滾下,滴溜溜地在地上滾了一圈,到了江一樓的腳邊。

“我……”白清夜的眼睛瞪大,“我的金丹……”

他感受到體內靈力快速地枯竭,幾乎近於無,同時他也在快速地衰老,在一瞬間中,青絲變白發。

“我的金丹!”白清夜喪失了理智,無視了擋在麵前的劍,爬向了那顆金丹。沒有了金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修為、容貌、壽命……都將化作空。

就差一點點……

白清夜顫抖著手指,就在即將觸碰到金丹的時候,一隻腳踩了上去。

他慢慢仰頭,看見了一張笑臉。

“踩碎都不給你。”

江一樓腳下一用力,隻聽見“哢嚓”一聲,金丹碎成了粉末。

“看在師尊的麵子上,饒你一命。”他甩去劍上的血汙,沒有再出手,而是收劍入鞘,轉身走下了擂台。

白清夜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一雙眼睛無聲地看著前方。

他的臉上一片血汙,白發蒼蒼,再也不見天下第一美人的姿態。

“或許……”

江一樓恍惚想起數十年前,那個冰雪可愛的小孩怯生生地喊他一聲“師兄”。

“當初就不該求師尊收你為徒。”

江一樓走下擂台,人群紛紛躲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道路的儘頭站著一個少年。

“小潛。”他笑了笑,“師兄厲害嗎?”

*

此次萬宗盛會,最具有潛力奪得魁首的是天衡宗慕容景和清霄宗白清夜,但沒想到,這兩人直接在半途中輸給了江一樓。

在接下來的比鬥中,江一樓毫無疑義地擊敗了所有的對手,奪得了魁首。

在三十三年後,潛龍雛鳳榜的首位,由清霄宗江一樓,變為了上衍宗江一樓。

同為上衍宗弟子的蕭潛,在後麵的比鬥中晉升到凝心期,也在潛龍雛鳳榜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此次萬宗盛會告一段落,各個門派的弟子都準備著啟程回去。

熱鬨了數日的天衡宗,也就此平靜了下來。

長春小築。

徐銳在二樓走廊上徘徊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扇門潛,叩了叩門:“白師兄……”

此次前來參加萬宗盛會,一行人中身份最高的就是白清夜和周燕晴,底下的弟子都聽二人吩咐行事。

但自從擂台比鬥輸了以後,白清夜就未曾走出房門一步,而周燕晴更是不見蹤跡,底下的弟子想要啟程回清霄宗,但沒有師兄師姐的吩咐,都不敢擅自做主。

故而,徐銳過來看看情況,他見房間裡麵沒有反應,大著膽子又喊了一聲:“白師兄?”

啪——

一個茶杯用力地撞上了門框,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

緊接著裡麵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滾!”

徐銳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說什麼,快步離開了這裡。

房間中一片昏暗。

一個人影坐在地上,低垂著頭。

借著縫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可以看見他白發蒼蒼,露在外麵的手背瘦骨伶仃、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一雙蒼老的手。

白清夜隻有築基期的修為,本來壽命就僅剩無幾。

他是靠著江一樓的金丹才延緩壽命,可一旦失去金丹,他不僅會被打回原形,還會加速衰老。

一夜時間,就從天下第一美人,變為了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

“我……我不甘心……”白清夜緩緩抬起了頭,雙目赤紅。

“憑什麼……”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都是師尊的弟子,憑什麼他高高在上,而我就該卑微如螻蟻……”

“我還是不甘心!”

白清夜“哇”得一聲,嘔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臉上不複之前的風光霽月,而是一副陰狠惡毒的模樣。

安靜片刻後,房間中想起了一陣“桀桀”的笑聲。

一道黑影從角落中流淌了出來,在白清夜的麵前形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讓我看看……”黑影伸手托起了白清夜的下巴,“嘖嘖,好一個修魔的苗子,怎麼就跑去正道了?”

若是平時的白清夜,在麵對如此詭異的情景,必定是害怕的。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反倒是無懼無畏,冷靜地說:“你是魔道中人。”

正道分為一院兩宗四城八派,其中也有亦正亦邪的門派,但魔道中人,還是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我?”黑影顫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是來拯救你的人。”

“丹田被毀、壽命將至、修為全失。好一手爛牌。”黑影的聲音中充滿的誘惑,“但,我能幫你逆天改命!”

白清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心動了。但他沒有立即答應,而是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江一樓是我殺的。”

黑影漫不經心地扔出了一個炸-彈,他看了一眼白清夜的反應,低聲笑道:“不要緊張,不是你的師兄江一樓,而是他現在的這具身體。”

黑影名為鹿堯,百年前也是在魔道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之時修煉出了岔子,一時不慎隕落在了天衡宗。

他在這裡潛伏多年,就是為了換一具天資出眾的身體,正巧,看中了上衍宗的“江一樓”。

隻是他殺了“江一樓”,用精血畫好了陣法,正準備入主奪舍之時,發現有一縷魂魄比他先行進入其中,種種謀劃全都泡了湯。

“所以……”鹿堯直視著白清夜的雙眸,“我知道那具身體的破綻,隻要動一動手腳……”

白清夜的心跳很快,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好!”

答應過後,他又稍稍的平靜了一些,追問:“你想要什麼?”

“我?”鹿堯身上的黑霧纏繞上了白清夜的身體,“我需要一具身體……”

*

徐銳在樓道處待了一陣,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再去問問白師兄吧。”他輕聲自語,給自己打了下氣,轉身又要走上二樓。

徐銳剛踏上樓梯,突然聽見“吱嘎”一聲,房門緩緩打開——

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白師兄!”

徐銳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他看了一眼白清夜。

不知為何,隻覺得麵前的人有點……陌生。

他的頭發全白了,之前徐銳看見他的時候,就像是枯萎的鮮花,被抽去了所有的靈氣,奄奄的。可現在他麵白如紙,唯有嘴唇上一點鮮紅,紅得好像鮮血點綴其上,但卻活了過來,就算是那一頭白發,也不見得衰老,而是更襯得人聖潔純粹。

“怎麼?”白清夜微微一笑,“有事?”

徐銳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擯除:“我是想問,什麼時候啟程回清霄宗?”

白清夜眸子一沉:“現在就啟程吧。”

徐銳應了下來。

白清夜想了想,又問:“雲浮山的人走了嗎?”

“昨日就已經出發了。”徐銳回答。

“算了……”白清夜沉吟片刻,“先不回宗門,我要去一趟雲浮山。”

他要好好的與沈長臨謀劃一番。

這一次,他不會再失手了。

*

“師尊……”

慕容景重傷剛愈,跪在天衡宗長老的麵前,蒼白著臉辯解:“師尊,弟子隻是一時大意,才會輸給他人。”

天衡宗長老闔著雙眸,像是沒聽見得意弟子的哀求。

“師尊!”慕容景膝行至長老的麵前,“還請師尊再給我一次機會!”

“唉——”長老悠悠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慕容景的手背,“不是師尊不疼你,隻是天衡宗中派係眾多,你丟了我們這一峰的臉麵,不得不罰啊。”

慕容景聽事情已定,無法挽回,眼中立即失去了光彩:“是弟子無能,隻是……”他絞儘腦汁想一個借口,突地靈光一閃,“實在沒想到,那江一樓會如此高深的劍招!”

長老睜開了眼睛,笑容變得和藹,伸手將慕容景扶了起來:“好孩子,慢慢說。”

慕容景定了定心神,條理清晰地說:“我們天衡宗與上衍宗比鄰相處多年,上衍宗有幾斤幾兩我們還不清楚嗎?他們有時連吃飯都揭不開鍋,哪裡來的這麼高深的劍招?還請師尊明鑒!”

“不錯。”陰影處出現了其他人,紛紛點頭道,“正是如此,是該好好查一查。”

“我們天衡宗與上衍宗曾經師出同門,我記得當年分宗之時,有一本絕世劍譜落在了上衍宗,你們可還記得此事?”

“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但依稀還記得這件事,隻是師出同門,不好意思去取回來罷了。”

長老眼中的笑意更盛:“隻是我們念著同門之誼,旁人不一定念著。”

“是了,還用我們的絕世劍譜,打我們的臉。”

“還是得取回來才是,免得傳承外落,到時我們都是天衡宗的罪人。”

慕容景愣住了。

他本來隻打算推脫責任,怎麼這些德高望重的長老,一個個都相信了?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一樣。

長老親切地喚道:“阿景。”

慕容景趕緊上前。

“現在各個宗門的人都散了,是該好好處理我們天衡宗的家事了,你帶領各峰弟子,前去上衍宗,取回絕世劍譜。”長老緩緩道,“若是他們不願——”

“本來天衡和上衍就為一宗,現在再從新合為一宗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意思是……直接滅宗。

慕容景腦中一片混亂,但好歹還知道這是他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連忙答應了下來。

長老的目光掃過各位派係之人,柔聲問道:“可有異議?”

眾人紛紛讚同。

“沒有。”

“聽從長老吩咐。”

“如此行事,再好不過了。”

這萬宗盛會,不僅是爭潛龍雛鳳榜的排名,更是後三十三年各個宗門的利益劃分。

本來這一次,應該是天衡宗分得一大部分的利益。

可沒想到半路中跑出個上衍宗截胡,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大餅。其他宗門倒是無所謂,但天衡宗如何能忍?

所以,什麼絕世劍譜,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

沒有絕世劍譜,也會有什麼天靈地寶、奇珍異獸落在上衍宗。

待滅了上衍宗,對外稱兩宗合為一宗,那些利益自然又回到了天衡宗手中。

如此,皆大歡喜。

“所以,吃飯的時候還得掂量一下胃口。”長老語重心長地教導,“可彆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吃撐咯。”

“要知道……”長老笑眯眯地說,“吃太多,也會死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