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1 / 2)

天啟元年。

一場早到的春雨輕飄飄地拂在新吐綠的樹枝上,又從枝頭落下,沾濕了紅磚鋪就的宮道。

宮道旁種了些桃樹,此時已冒出了點點嫣紅,帶著春雨的朦朧和細密,一路綿延到皇宮的東北向。

品階高的宮妃們都住在皇宮的中央位置,稍低的一些的住在南向的殿裡,隻有品階最末的,才會住在北邊。

而東北向隻有兩處宮殿,一處是芳霞殿,一處便是讓人避之不及的冷宮。

新帝剛剛登基,冷宮自然是空置的,但它實在晦氣,連帶著相鄰的芳霞殿也被人嫌棄到了極點,稍微有些門路的宮妃,都不願住在此處。

此時,一道著急的女聲打破了芳霞殿的寧靜。

“才人!才人快醒醒!今日是十五!”

淺綠色的身影像箭一般衝進了裡間,急急往拔步床前去。

她三兩下拉開帷帳和裡層的輕綃帳,大力搖晃睡得香甜的女子:“才人醒醒啊!初一十五都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聽到這話,榻上女子倏地睜開雙眼:“現在什麼時辰?”

綠衣侍女急道:“快卯時了!”

女子鬆了一口氣,剛剛睜開的雙眼複又合攏:“辰時才請安。芽春,我再睡會兒。”

說著,她閉著眼睛,翻了個身,臉埋在錦被裡,又打算睡過去。

被喚作芽春的綠衣侍女見她這般模樣,忙又晃她身子:“才人!您梳洗打扮還要費些功夫呢!更何況今日有雨,咱們住得偏遠,路上還得耽擱一陣!”

“知道啦知道啦。”

周窈窈皺著小臉,在柔軟的錦被上蹭了兩下,頓了一會兒,才緩緩撐起身子,雙腳垂下榻,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芽春催促道:“您快些,不然沒時間上妝描眉。”

“那就光淨麵吧。”周窈窈不以為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意汲上榻下放置的繡鞋,緩緩朝淨房去。

芽春無法,隻好給周窈窈簡單挽了個發髻,連口脂都沒來得及上,便打傘提燈,從她們所住的芳霞殿前往皇後所在的靜安宮。

下雨路滑,芳霞殿又偏遠,周窈窈到靜安宮時,西暖閣裡的人都要坐滿了,不過好在沒有來遲。

一個身著桃紅色衣裙的宮妃瞧她進來,冷哼一聲:“周才人來得還真是早,天還沒黑呢就到了。”

周窈窈隻傻笑兩聲:“陳婕妤說笑。”坐到末首不再言語。

陳婕妤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氣惱地瞪了她一眼。

周窈窈沒看見,她難得這麼早起一次,實在困倦得很。

為了提振精神,她偏過頭去,挨個打量起在場的宮妃來。

本該是爭奇鬥豔的場景,可惜當今聖上不喜雜亂,無論何物都要整齊劃一,哪怕是妃嬪衣衫也得同一色係,不可更改。

故而一眼望去,靜安宮中紅彤彤一片,得仔細瞧瞧才能看出差異。

淺紅是美人、桃紅是婕妤、銀紅是昭儀......周窈窈正挨個數過去,就聽一聲:“皇後娘娘駕到。”

正紅色的裙擺拖曳在地,皇後娘娘緩步而出,落座上首。

她低垂雙眼,手裡捏著一串佛珠,看也不看眼前眾人。

等妃嬪們挨個請完安後,皇後娘娘才道:“皇上北巡將歸,估摸著閏二月二十八就能到京城。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本宮再提醒一句,接駕當日的發髻、衣著務必與儀製相同,不可擅自改變。若是惹怒了皇上,本宮也救不了你們。”

聲音又快又急。言罷,也不等妃嬪們應是,嘴裡喃喃念著經文,回暖閣中去了。

皇後一向如此,眾妃嬪們習以為常,各自起身往出走。

周窈窈品階最低,故而行在最後。她剛出靜安宮沒兩步,又迎頭撞上了一人。

“陳婕妤,借過。”周窈窈壓下想要打哈欠的欲望,露出一個假笑。

陳婕妤絲毫不讓,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板著臉道:“皇上歸京那日,你不準去迎駕。”

又來了又來了。二人一同選秀入宮,是宮妃中容貌最拔尖的兩個,就因周窈窈略勝一籌,陳婕妤便處處找她麻煩。

周窈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麵上卻還笑著:“陳婕妤,迎駕可是前朝後宮眼下第一等大事,不是你我說不去就能不去的。”

“我不管旁的,反正你就是不能去。”

陳婕妤瞪著她:“要是不聽我的,你爹一輩子都回不了京城。”

陳婕妤父親原是太子監少監,新帝登基後得到重用,如今在吏部任職,可以稱得上皇上麵前的紅人。

可陳大人再紅,也越不過皇上。這是皇上登基後頭一次北巡,不單後宮妃嬪要去迎駕,前朝的文武百官也要去,她一個小小才人膽敢不去迎駕,不是給自己找大麻煩嗎。

周窈窈笑意淡了:“陳婕妤不想讓我去也行,勞煩您去同皇後娘娘商議,您同我說這些沒用啊。”

“你!”陳婕妤見她不鬆口,氣得狠狠跺了跺腳:“你等著!”

瞧著陳婕妤氣憤離去,跟在一旁的芽春有些擔心:“才人,今日得罪了陳婕妤,陳大人真給周大人下絆子該如何是好。”

“那便下絆子吧。”周窈窈隨口應道,避開陳婕妤離去的方向,選了另外一條宮道,

“啊?”芽春咬了咬唇,勸道:“才人,奴婢知曉您親緣淺淡,與父母感情不佳,但那畢竟是您的生身父親,他若仕途通暢,也是您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