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諸家彆莊。
崔媽媽送完帖子就走了。
褚蓮音手裡拿著那封邀帖看,帖子以攬書齋最時新的桃花箋製成,上方以細狼毫繪了一枝粉桃,上書:[靜園曲水流觴會。]
時間正好定在四日後。
“翁亭的字…”褚蓮音眼睛一彎,將帖子交到央翠手裡,“央翠,替我收起來。”
轉頭見江蘺一臉茫然,道:“啊,翁亭是長公主的二女兒。”
說起翁亭二字時褚蓮音嘴角一撇,江蘺極少在褚蓮音臉上見到這樣的神色,於是就知道,這位縣主必定讓大姐姐十分不喜。
“那大姐姐還去那曲水流觴會?”
“去,怎麼能不去?”褚蓮音天經地義道,“若我不去,那翁亭還要以為我怕她了。”
央翠補充道:“表小姐有所不知,翁縣主與我家小姐不對付,一半是因著兩人各占了汴京雙姝名頭的一半。”
“央翠,說這些作甚?”褚蓮音帶了絲怨怪道,“那名頭不過是些好事者排的,若叫他們看到阿蘺妹妹,便知道這什麼雙姝,儘是笑話。”
江蘺可不這麼覺得。
褚姐姐如日出東方,英姿颯爽,最是讓人喜歡不過,若她是郎君,也必定會更喜歡褚姐姐這樣的。
不過看褚蓮音對這個話題沒興趣,她換了個,接著之前的問:“那另一半原因呢?”
“另一半原因啊,就落在咱家未來姑爺了…”
央翠正欲繼續,卻見褚蓮音轉過頭來:“央翠!”
央翠一縮脖子:“不說便不說,汴京城裡誰不知道翁縣主愛慕咱家姑爺,都攔馬當街表白了…”
“你還說!”
褚蓮音瞪她。
央翠這才不說了。
江蘺在旁邊看得微微笑起來,每次央翠和褚蓮音逗嘴,總會讓她笑起來。
“那小姐,你說…長公主府的宴會,未來姑爺會不會去?”過了會,央翠問。
“你哪回見他湊過這種熱鬨?”
褚蓮音不以為然道,想了想,從外招了個仆人進來,叫他去隔壁問一問,一會褚府有搏戲,他來不來。
不久,果然帶了個“不來”的回答。
“你瞧,不來吧。”
褚蓮音攤手,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轉頭看江蘺,卻見她正半靠藤椅,風吹著她半邊裙紗,似在享受這夏夜暖風,手裡還捧了半個寒瓜,拿著竹簽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吃,旁邊的金絲蕊糕吃了口,卻沒再碰。
“好東西也不會吃。”褚蓮音將那剩下的塞她嘴裡,拍拍手,突然說了聲,“阿蘺妹妹…”
江蘺側過臉去,月色下那張臉如洗,褚蓮音歎氣,似是突然放棄,將手枕於腦後:“算了,聽琴。”
江蘺這才發現,隔壁傳來一陣琴音。
天上星子爛漫,月色如霧,那琴音悠遠,江蘺閉眼,聽褚蓮音在旁邊跟著哼時,隻覺得心裡安靜。
褚蓮音卻突然哼了聲:“這聲音當是從沈朝玉那邊傳來的吧。他不肯來參加我褚府的搏戲,卻在自家彆莊裡辦宴。”
“不過這曲真妙啊。”
江蘺歎道,“高山流水,你以為幽怨如穀底,立刻又春江月明,也不知這操琴的是誰,鏗鏘金堅,卻又纏綿如絲,於暗底無聲裡流露,叫人的心好像也跟著瑟瑟。”
尤其是那壓弦那段,好似在月下低語,訴不能訴之心,表不能表之情,直叫人好奇操琴的人是誰,才能彈出這麼一段琴來。
褚蓮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阿蘺妹妹不知道?”
“這操琴之人,自然是沈朝玉。汴京朝玉,傳聞中一手琴音可驚仙人,人間哪得幾回聞呢。”
江蘺訝然。
而前卻浮現晉陽府那個十來歲的少年郎,在院內操琴之景。
那時風淅淅、雨漸漸,他坐於廊下,琴音不如現在婉轉如意,反倒像被鋸壞的木頭。
當時她還嘲笑他,喊:“大家都來聽啊!沈朝玉彈琴好難聽!”
時光荏苒。歲月不斷往前滑,當年鋸木頭的少年郎已經一曲能動九霄的郎君,而她卻隻是躺在這,閒坐吃寒瓜。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院牆那頭傳來一道聲音:“喂,兩位聊什麼聊得這麼熱鬨?能請幫個忙麼?”
江蘺回頭一看,卻見靠近沈家彆莊的那道牆上探出來顆腦袋。
央翠尖叫起來:“鬼啊!”
庭院裡一團亂,江蘺卻已經認出牆頭那人是誰,不久前在彆莊門口見過的三皇子。
“三殿下。”
她朝對方行了個禮。
“啊,是表小姐。”三皇子道,伸手朝她晃了晃手以作招呼,而後問,“能否請表小姐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再丟還給我?”
江蘺這才發現,圍牆邊的草地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彩線繡球。
這是汴京時下一個遊戲傳花令需要用到的,一人擊鼓,鼓落,繡球到傳到誰那兒就要行酒令。
想來是這三殿下與人玩遊戲時,不小心將這繡球拋過了牆。
江蘺過去撿了起來,正要將繡球拋過去,褚蓮音卻過來,按住她肩膀:“阿蘺妹妹,等等。”
“大姐姐你…”
“等著。”
褚蓮音製止了江蘺。
她可是還記得不久前這三皇子由著他那幫狗腿子在酒樓裡對阿蘺妹妹大肆評說的模樣。
此時見他趴在自家牆頭,一副不正形的模樣就更氣怒,連帶著對請三皇子入彆莊的沈朝雲也有了些不滿,板著臉道:“三殿下這樣…恐怕不妥吧?”
“哪兒不妥?”
三皇子看了眼自己身上。
帥氣的金絲蟒袍,華貴的玉扳指,非常妥。
“聖人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三殿下跟著郭品鑒先生學了這麼多年,怎麼連聖人禮數都不懂?”
三皇子最不耐煩那些酸唧唧的說教,聞言道:“本殿不過是讓撿個球,哪裡來這麼多話。女人就是麻煩。”
說著,他問:“就一句話,撿,還是不撿?”
“不撿!”
褚蓮音非但嘴上說著不撿,還手一伸,將江蘺手中的繡球扯過來,手一拋,繡球就被拋到離牆很遠的一邊。
“你--”
“我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