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這是她紮根的土地...)(2 / 2)

沈朝雲扯住了扶璃的胳膊,她停住腳步,過了會才回頭,一雙眼裡滿是恍然:“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扶突然懂了。

耳邊似乎能聽到她藤蔓紮在他心臟的汩汩的跳動聲,她的血液與他的血液糾纏在一起,彼此不分。

“乾嘛?”她捂了腦袋,怒瞪他。

扶璃忍俊不禁:“朝玉公子大戰黃狸大仙?要來要來,自是要來!”

“當我遇到小草時,已經可以變幻了,走過許多地方,遇到過許多東西…”

“隻是你們人族分不清。”

扶璃擦擦笑出的淚,那邊評彈又開始唱起來。

冥冥之中,扶璃仿佛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

“我也不知是不是。”

扶璃“哦”了聲,正要說“那便走吧”,轉頭,卻突然“咦”了一聲。

“你彆笑。”她道,“小草很乖,原來是種在私塾裡的一株草,老夫子給她除草澆水,她每天在私塾外聽書,會很多知識呢。”

他牽起她手,兩人順著長街與明燈往前走。風卷起兩人的袍子,鵝黃與雪白卷在一處,又很快分散開來。

在聽評彈的人裡,她突有種熟悉的感覺,順著那感覺看去,卻隻看見一細細瘦瘦顯得伶仃的女子,不過十三四歲大,一雙眼兒細長,見她過來,像是受到驚嚇,一下子便沒了影子。

有些合拍,有些不合拍,有些善良,有些不善良,有些還想把她抓了燉湯吃。

“是啊,兔子,還有羊羔、牛…”扶璃數著,“還有村子裡那些喜歡攆雞逗狗的孩子,喜歡抽一根藤條到處摔摔打打,啊,大人也可怕,他們看到我們,要麼割了,要麼一腳踩過去。”

沈朝雲並未打斷。

扶璃腦袋被摸了摸:“是,阿璃很堅強。”

她話落,就見沈朝雲那戴著半張麵具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恍惚。

沈朝雲蹙了蹙眉,神識散去。

沈朝雲臉有些黑。

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說起來,若不是主人公是旁邊這位,這故事確實編得不錯,有起有伏,波瀾壯闊,還兼幾分香豔,聽得底下人如癡如醉,時不時問:“還有呢?還有呢?”

“我黎國有此國子,可謂大幸!”

“朝雲師兄,”她道,“你竟背著我與那黃花狸有染……”

“師兄還記得博山師叔祖的大蟲嗎,我也碰到過,不過沒那麼大,嗯…就像你們人族的小拇指那麼大,一弓一弓的,還軟趴趴的,可它們吃起葉子來一點都不軟,卡擦卡擦的,我那時候還不能動,就隻能縮著身子讓它們啃…不過幸好。”

“真是…“

“小草是我那時唯一的朋友。”

“兩位若是得空,可來聽一聽。”

扶璃道。

扶璃像是陷入了回憶,開始講起過去。

就像他那些脾性被塵封在久遠的塵沙裡,漸漸啟封。

她臉上露出一絲羞赧:“也沒有啦。”

扶璃笑:“據說成了精的草妖很補。”

扶璃下意識追過去。

兩人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就有一個夢想,這世上會有一片土地,最好什麼都沒有,不會來兔子,不會來羔羊,小人大人蟲子什麼都不會來,有陽光,有雨露,那我就不跑了,我要永遠長在那塊土地上。”

沈朝雲並未開口。

沈朝雲卻似看出她心思,往後退了退,扶璃哪管他,伸手便過去牽他手,與他十指相扣。

他什麼都沒說,月光下那雙眼睛卻那麼明亮,那麼溫柔。

不過看這情態,一看便知兩人感情極好。

她找到了。

沈朝雲也抬頭。

“是啊,”扶璃點頭,剛才還帶了傷感的臉上露出笑,“我以前有個朋友,叫小草。”

“怎麼了?”扶璃問。

他卻像是興致衰敗,方才聽到演義時眼裡的笑意如風吹過一般,儘數消散了。

“她?”

這土地流著紅色的血,隔離一切飛鳥蟲魚,永不被人碰觸,妥善安定。

扶璃說起“傻丫頭”時,口吻有種過分的溫柔。

“我就看著原來每天跟我一起曬太陽唱歌的小草們一茬茬倒下,長起來,又再倒下。你們人族的詩人說,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扶璃道,“那不對,生的已經不是之前的小草,是新的了,怎麼會一樣呢。舊的小草受到的痛苦,它們倒在地上哀嚎的聲音,身體裡流出的血,它們熱愛的陽光和雨露,都沒有了。長出來的是新的。”

她臉上帶了絲得意:“我運氣好,沒讓它們吃光,等到來年,我的葉子又長出來了。”

“熟人?”

“後來老夫子死了,小草在花壇裡哭,我經過時聽到了,就問她:要不要跟我走?這傻丫頭就跟我走了。”

扶璃搖搖頭,冪籬下,向來帶笑的臉上帶了絲傷感,“算了,當不是她。她應當還沒化形。”

她很喜歡他這樣。

扶璃聽著那“朝雲公子”與黃花狸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笑得前仰後合。

旁邊老龍也在笑:[人才!簡直是人才!臭小子,你國都內這些百姓可真是……哈哈,這演義都三百六十回了,難道回回都是風流豔事?!可真是妙哉!]

扶璃用一種誇耀的口吻道。

人,妖,或者不人不妖的東西。

“這是什麼?柳絮也有黃的嗎?”

這是她紮根的土地。

“無事。”

扶璃發覺,與沈朝雲在一處時間越久,這人便越有幾分孩子氣,偶爾還會炫耀和逗弄她--

她實在太好奇,這沈朝雲大戰黃狸大仙是何樣了。

打掉他手,又牽起,扶璃晃了晃他手:“不過,其實我最怕的不是蟲子,蟲子很小,吃起來慢,最可怕的是那種嘴巴特彆大的。”

他歎。

她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笑。

黎城百裡,儘在眼下。

“阿璃?”

到晚間,扶璃果然過來。

一個露天的舞台,一張長案,一把三弦,那人撥弄兩三聲,便開始道:“接第三百六十回,話說公子打敗了那人參精,下山在村莊休息,又遇到了一隻黃花狸……”

沈朝雲卻突然拿起她牽著他的那隻手,捂到他胸口。

扶璃聽著,心道:黎國百姓對沈朝雲這國君之子,就差定頂禮膜拜了…

沈朝雲原想噤這臭老龍的嘴,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那聲音似從心底生起,她突然抬頭,漫天黃色的花絮不知從何而出,飄飄揚揚地撒下來,像一場雨。

想起一事,突然問:“朝雲師兄,黎城為黎國之都,你要回去見一見你阿爹阿娘嗎?”

聽完,大氣回腸地撫掌歎上一句:“真不愧是公子!”

沈朝雲看她一眼,冪籬自然遮不住他的視線,見女子言笑晏晏,櫻珠似的唇翹著半天不下去,沒忍住,敲她一記。

“特彆大的?”

“是極,是極,傳聞去歲時仙士遴選,公子出現在太阿廣場,其風姿、其氣度,窺者無一不心杳杳…”

沈朝雲這才回身:“走了。”

扶璃似乎也不需要他開口。

老叟眼睛睜大:這小娘子和郎君還真是大膽,居然在街市上便這般親密…

到了地方,白日熙攘的街道到了夜間也依然川流不息,不少人拖家帶口地在外逛,扶璃很快就找到了老叟說的唱評彈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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