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顆人形安眠藥(三)(2 / 2)

【可是他就是那根最粗的金大腿啊,】係統振振有詞,【你抱緊了這條腿,不比什麼都強?】

寇秋:【......】

有、有理(⊙V⊙)!

比起其他人,男人的態度最為正常,脾氣也並不暴躁,昨晚看見他的臉時,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更彆提自己在他那裡是有用的,不用擔心被舍棄掉。

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寇秋也說不清是為什麼,但是待在男人身邊,總能讓他覺著安心。他有種近乎詭異的直覺,寧願相信對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安德莉亞送他上了樓,還衝他飛了個眼波,似笑非笑,“小老鼠,想通了就來找我,嗯?”

“......”寇秋說,“再見。”

他進了門。

門外與門內,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將軍坐在椅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柔軟的絹布,正擦拭著他的手-槍。黑漆漆的槍-管被擦拭的閃閃發亮,幾乎能倒映出人影。寇秋也沒有出聲,悄悄進了房間,便乖乖去浴室洗漱。

半晌後,他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臉。”

寇老乾部一怔:“嗯?”

“臉,”男人如刀鋒似的目光轉移過來,直直地望進他眼裡,“怎麼了?”

“哦,”寇秋說,“偽裝掉了,恐怕瞞不了了。”

他站在洗手台前,反反複複搓弄自己手上濺上的幾滴苦根草的痕跡,卻怎麼也洗不掉。正在煩惱之際,身後男人的聲音驀地傳來:“起碼三天。”

係統:【???】

寇秋卻詭異地聽懂了,指著自己的手,“將軍的意思是,這需要三天才能洗掉?”

係統:【......???】

這也能懂,這兩人腦電波是長的異於常人麼?

男人頷首,沒有再說話。光和影在他的臉上以鼻梁分界,明與暗曖昧地在交界處消融。他抿緊了唇,神情冷淡,手指撫過槍上繁複的徽章,看了寇秋一會兒,隨即沉默良久,翻身上床。

身為安眠藥的寇秋也自覺地洗白白爬上床,開始每天一次的哄睡覺任務。他說:“將軍今天想聽什麼?”

寇秋本來並沒指望得到回答。可是過了幾分鐘後,他聽到身畔的人簡短道:“唱《離彆之夜》吧。”

寇秋一怔。

他在原主的記憶之中找到了這首歌,這是曲唱給遠征的軍人的送彆曲。曲調和緩而沉痛,滿含著對親人奔赴戰場的祝福和期望。

他清了清嗓子,緩緩唱出這腦海中存在的曲調,手也下意識輕輕拍打著身旁人的脊背。即使是睡著的,男人的手也始終緊緊抓著槍-支,眉頭緊緊地絞在一處。

寇秋恍然想起,這個人,曾是無數次在邊境處一舉攻破敵軍、守衛國土的英雄。他的名字也曾被沉甸甸綴在每一個普通人的胸口,他曾是整個帝國當之無愧的守護神。

打仗幾乎成為一種本能,乃至於他沉睡時也無法鬆手。

係統幽幽說:【咱們想點實際的吧。】

寇秋:【比如?】

係統說:【比如,明天你出這門之後,怎麼能在保住自己清白的同時活著?】

寇秋:【......】

他靜靜看向天花板,由衷道:【我愛我的國家。】

實在不行,就把今天當成最後一天過吧。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第二天寇秋再出門時,門口便蹲了兩個彪形大漢。瞧見他出來了,兩人齊聲吼道:“大人好!將軍派我們來保護您!”

寇秋自此多了兩個保鏢,生活幸福指數一下子直線上升。

有了這兩個人,獄裡犯人哪怕對他再垂涎三尺,也不得不離得遠了點;寇秋也不用再擔憂食物的事,連菜色都豐富了,甚至連每天例行的勞作,這兩人也都搶著幫他做了。進入這監獄以來,寇秋頭一回嘗到了抱住金大腿的好處。

一個字,那就是爽!

瑟爾對此倒是並未表達過多情緒,寇秋總覺得他似乎很是不滿,瞧著這兩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可等他再看時,綠色眼睛的青年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怯怯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寇秋的眼神無意中順著他的動作滑動了下,隨即瞳孔猛地縮了縮。

那手背光潔如玉,一點瑕疵也沒有。

——昨天一同割苦根草時留下的痕跡,不見了。

他扭過頭,什麼話也沒有說。直到在保鏢的保護下吃晚餐時,他才狀似不經意道:“昨天出了那麼件事,撞翻了兩個盆,不會有什麼懲罰吧?”

瑟爾嫌棄地瞪著盤子裡的食物,氣呼呼地費勁兒拿勺子把它戳開了。他聽了寇秋的話,倒是抵著下巴,仔細地思索了下。

“可能會吧......”他打了個哆嗦,像是怕的不行了,又向著寇秋這邊靠過來,“啊,好可怕。”

寇秋笑了笑,沒再接這話茬。他再次細細端詳了眼碧瞳青年的臉,這才又往嘴中塞了一口食物。

“小歌總看著我做什麼?”瑟爾笑嘻嘻道,“難不成是因為我秀色可餐?”

寇老乾部皺著眉頭教育:“勤儉節約是......”

瑟爾眼疾手快將麵包塞進他嘴裡,隨即彎彎眼睛,笑了笑,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這天的飯菜數量再度減少,犯人中開始出現普遍傷亡。金發青年又換了個人腿上坐著,由著那男人摸著他的腿,神情淡漠地望著。餐廳的地上彌漫開大片大片的血跡和汙穢,猩紅慘白混做一堆,寇秋從這些東西旁邊繞過,看著兩個士兵麵無表情處理掉這些垃圾,不由得輕輕歎了一聲。

“彆同情,”瑟爾說,“能進這七區裡頭的,不是死刑犯,就是當年留下的軍人。”

他眼睛裡頭蓄著冷漠的光。

“而後者,比前者恐怖多了。”

兩個保鏢綴在後麵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寇秋跟著瑟爾一同往田地裡走,忍不住問出這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可是他們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哪怕是恨,這些士兵的恨,也應當是衝著當時陷害他們的皇室去的——可關進這裡頭的,都是犯了死罪的普通人。

為什麼也要經受這樣一日日彼此殘殺的折磨?

瑟爾嗤的冷笑了聲,手指一下下敲擊在手腕上,露出了一絲狠色。

“那是他們欠的,”他說,眼神沉沉,“他們——通通都該給我還回來。”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口。

寇秋靜靜地望著他,突然道:“那你弟弟呢?也是這樣認為的麼?”

瑟爾一怔。

“不是弟弟,那就是哥哥?”寇老乾部倒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不緊不慢背著手,繼續往前走,“你們今天不是換過來了麼?”

綠瞳青年驚訝地打量他半天,隨後扯扯嘴角,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小歌肯定不會像他們那麼笨,”他輕快地說,上前環住寇秋的手臂,“呐,說說看,怎麼發現的?”

係統也很震驚:【阿爹!你智商提高了!!】

寇秋淡淡一笑,深藏功與名。

“重新認識一下,”綠瞳青年歪了歪腦袋,“他是瑟爾,而我——”

“我是夏佐。”

黑暗慢慢溶解成兩端,又重新交彙融合於一處。

“我們,”夏佐舔舔嘴唇,“是雙生子呢。”

------

夏佐是哥哥,瑟爾是弟弟。他們一同站立到麵前時,真的是一模一樣,無論從什麼角度也無法區分開來。

“小歌跟著我們不好麼?”夏佐拉著他的手臂,似乎很有些遺憾,低聲嘟囔,“將軍有什麼好,早上你都能下床......我們兩個人,肯定能讓你更舒服,不好麼?”

寇秋:“......你多大了?”

夏佐眨眨眼,“十七啊。”

話音剛落,他便被人狠狠敲了下額頭,痛呼著抬起眼時,便看見寇老乾部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十七裝什麼成人!還說這種話,誰教你的?”

夏佐張口結舌:“十七——”

成人了啊,帝國法律十六就成人了啊!

然而寇秋根本聽不見他說話,全身心沉浸在祖國的花朵就這麼被腐蝕了的憤怒裡,繼續教育:“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成熟了嗎!人生目標達到了嗎!這麼小進了監-獄就算了,居然說話也這麼不講文明,小朋友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夏佐:“我......”

他心內很悲憤,我特麼已經是大人了啊!

嚴厲的寇家長:“小小年紀不學好!上回考試多少分?”

夏佐被他問住了,隨即反倒徹底冷靜下來,輕聲一笑。

“我一直都在七區裡,”他說,“沒上過學。”

寇秋一怔。

“當時打仗,”夏佐輕描淡寫道,“邊界大亂,好多人都被扔下了。顧將軍從那些渣滓手裡頭救下了我,本來是想著將我帶回皇都的。”

可是他們沐血歸來時都不曾想到,在經曆了這樣的廝殺之後,他們沒有倒在戰場上,反而倒在了自己人調轉的槍口下。剩餘的人都被流放進七區,從此成為這片荒野中不得出去的囚徒。

他們曾經是護疆衛國的英雄。

他們如今是被牢牢鎖在此地的困獸。

七區裡的血液翻騰如洪,當年的榮光被那些曾經將他們推崇上高台的人親手狠狠撕下,隻剩餘下的森森白骨。

可是那火光並沒就此凍結。相反,這隻嘲弄的命運的手沒能將它掐滅,它在這陰暗的角落,燃的更加旺盛了。

夏佐的眼睛裡,全都是寇秋覺得陌生的光。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可就在此時,前麵的犯人忽然亂了起來,躁動不安地向後連連退縮,進而四散奔逃。尖叫聲一下子刺破空氣,直直地紮進每個人的耳膜裡。

“怎麼回事?”夏佐蹙著眉,隨意攔了一個犯人,“快說,怎麼了!”

“將軍,將軍......”那犯人腿抖的如同篩子,結結巴巴道,“將軍犯病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