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延續了幾月的這一場連環殺人案,終於徹底宣告告破。那些血、白骨和流言,都隨著這陽光,漸漸化作塵土了。
寇秋所讀的學院在這一年改為了學分製,恰巧,原主孟皎是個好學生,早早地修滿了需要的學分。為了早一年投身為人民服務的偉大事業,寇秋選擇了提前畢業,抱著自己的畫稿和畫架與班中的同學告了彆。
班裡的學生大都開了幾句玩笑,並送上了祝福,隻有鬱嘉茂沒有笑,隻是望著他。直到有女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他才勾了勾唇角,笑的爽朗又陽光。
“班花,”他大喇喇將手搭在了寇秋肩上,“哪怕提前畢業了,咱們這感情總是不會變的,對吧?”
寇秋陡然想起了那第二條短信,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手移下去。
“對啊,”寇老乾部說,“偉大的革命戰友情誼嘛。”
班裡的同學將這一句話當成了笑話,一個個笑的不可自抑。鬱嘉茂唇角的笑意卻一點點消失了,眼神沉沉地盯著寇秋,許久之後,才似是毫無異樣地一撐桌子。
“保重。”他最終吐出了兩字。
寇秋沒有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門外刺眼的陽光讓他恍惚了會兒,緊接著,他便看到了停在路上的熟悉的車。裡麵的男人搖下窗,下車為他打開了車門。
寇秋瞧著他,忽然心情也像是被推開的窗子,嘩啦啦一下敞亮了。
“等久了?”
卓老師說:“沒有。”
他替青年係好安全帶,這才似乎不經意地說:“今天太陽真好。”
“是啊,”寇老乾部隨口說,“一點雲彩都沒有。”
卓老師再接再厲:“學校裡也開了很多太陽花。”
寇秋探頭出去看了看,道:“的確是!”
他甚至控製不住地想掏出畫板把這一片開的正好的花畫下來,看來,這幾個月來的藝術生生活的確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卓老師含蓄地說:“你最裡麵穿的衣服,印的是什麼?”
寇秋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誠實地回答:“粉紅色的豬。”
卓老師說:“我想看你穿小太陽的。”
寇老乾部奇怪地說:“你喜歡那個花紋?真的?”
瘋狂暗示的卓老師:“......”
聽明白了的係統也簡直要以手掩麵了。
自家宿主抓重點的能力也一定是一流的!
花孔雀猛地把自己抽離出來,幽幽說:“這話題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說真的,直來直去挑明了說很難麼?”
影子也大爺似的癱在了後座,說:“對我來說不難,對你的正主來說,好像挺難的。”
花孔雀深以為然。
這一路上,聽到的廣播是希臘神話裡的太陽神,車上放著的計算機換成了太陽能的,懸掛的吊墜也變成了個搖搖晃晃的絨線太陽。寇秋拿手勾了勾,還覺得挺有意思。
車上的另外兩影一人越來越絕望。
“說真的,”花孔雀決定再最後進行一次嘗試,“太陽這個詞,能讓你想起什麼?”
寇老乾部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東方紅?”
花孔雀差點一口口水把自己嗆死。神特麼東方紅!我還太陽升呢!
他勉強壓抑下了心中的崩潰,循循善誘:“除了這個呢?”
寇老乾部這回倒是想了會兒,隨即慢慢道:“兩小兒辯日?”說起這個,他便情不自禁背了起來,“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
“......”花孔雀問,“還有呢?”
寇老乾部眼睛發亮:“撥雲見日!如日中天!誇父逐日!”
花孔雀重新癱了回去,下了定論,“沒救了。”
這人的腦袋裡,根本就沒有長關於曖-昧的那根弦!
車已經逐漸駛到了樓下,卓老師抿了抿薄唇,忽然踩了一腳刹車,將車停下了。
他沒有駛入車庫。
“孟皎,”他的聲音認真極了,一字一頓道,“有些話,我一直覺得是時候說了。”
寇老乾部怔怔地望著他。
“我,”卓老師深吸了一口氣,“我......”
“說呀!”後頭的倆影子快急死了,“怎麼這麼磨蹭!”
卓璞的耳朵一點點染上薄紅。
“從第一次見麵起,”他低聲說,“我的影子就一點都不喜歡你。”
花孔雀差點把眼眶瞪出來,“這算個什麼鬼告白!”
這裡頭怎麼還有他的事?!
寇秋的心突然鼓噪了起來,胸腔裡像是灌進了滿原野的風。
“那是因為,我——”
男人慢慢傾過頭,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嘴唇緩緩尋到了另外兩片渴求已久的同伴。
“最喜歡你了。”
這句話被呢喃著吐出,幾乎要融化在唇齒交纏裡。
寇秋的心也要一同化了。
他的手環在男人的背上,背景音裡滿是係統近乎喪心病狂的尖叫,身後倆影子探過頭來,盯著他倆看的目不轉睛,可誰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了。
花孔雀:“哇!”
影子:“厲害厲害。”
半晌後,兩人還在親。
花孔雀:“哇......”
影子:“肺活量挺好。”
許久之後,仍舊貼在一起的兩人。
花孔雀:“所以這個預告是播不完了是嗎?說好的正片呢?”
影子:“是用502粘住了嗎?”
花孔雀最終忍無可忍了。
正主的心裡在放煙花,他的眼淚都已經忍不住要成串成串往下掉了——他哭唧唧把兩人拉開了,用儘最後一點力氣直接吼:“你特麼還沒明白嗎!他暗示了這麼多,就是想太!陽!你!啊!”
直接吼出來不久行了嗎,沒完沒了偷偷在心裡高興算什麼英雄!
寇秋的臉和脖子都紅的不像樣,雖然不曾看見,卻不難猜到,隻怕他被遮擋在衣服底下的部分也已經全是這樣鮮豔的顏色了。他躲開了卓璞的目光,小聲道:“太陽我是什麼意思?”
“......”
麵對這樣純潔的人,車上的其他存在都突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汙濁不堪。
係統為他指明道路:【太陽的簡稱是什麼?】
寇秋:【......日?】
係統崽子說 :【那你把簡稱再帶回剛剛那句話試試。】
寇秋:【......】
他臉上更紅,忽然便全懂了。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張開了雙臂。
男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一用力,將他從座位上抱了起來,大步抱著向樓上走去。
留下兩個影子在車裡麵麵相覷。
半晌後,花孔雀問:“正片?”
影子點了枝煙,說:“應該是。”
“......”花孔雀說,“我一點都不爽,什麼時候這正片能播完?”
影子說:“我比你更不爽。”
他們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日,”花孔雀說,“老子難過的要哭了。”
影子吐出一個煙圈,滄桑地說:“我還又癢又不爽呢。”
花孔雀極目遠眺,幽幽道:“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戳正主輪胎拆正主台了......”
現如今,正主就能去逍遙快活,他卻隻能坐在車座上,默默忍受這極度的不爽。講真,影生,真的是非常讓人絕望的了。
然而與此同時,有另一個存在比他更絕望。
許久沒有見過馬賽克的係統正在溫書,它把曾經背過的內容再重新翻出來,結果絕望地發現,那些東西都已經被它的處理係統當做是時間過久的緩存,通通清除掉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讀了十年寒窗,結果被車撞成了失憶。
係統隻好從頭再開始。
它在心裡為自己打氣,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馬賽克不息,學習不止!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另一輛緩緩靠近的車輛,甚至連卓璞也沒有發覺。那輛低調樸素的黑車繞了條路,停在了離彆墅不遠的地方,而裡麵的人則輕哼了聲,從自己身後鼓鼓囊囊的背包裡掏出了什麼。
那是一副望遠鏡。
他將望遠鏡架在鼻梁上,隔著樹蔭注視著彆墅的動靜。而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就坐在副駕駛座,像是怕極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鬱嘉茂,”影子抖著,小聲地帶著哭腔請求道,“彆,彆......”
“彆什麼?”
男生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睛裡頭的寒光讓影子一下子住了嘴,隨後戰戰兢兢再說不出話。鬱嘉茂這才重新將目光放到望遠鏡上,眼睛幽深的像是一汪深潭。
“很快會再見的,”他極緩慢地說,“你是最後一部分了。”
“我的——”
“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