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仆人(十二)(2 / 2)

他的目光中寫滿不解,又是憐惜又是詫異,“您這是何苦!”

“可倘若我不這樣做,冒的將會是更大的風險,”寇秋垂著眼,平靜地笑了笑,“我不願失去他。”

他的目光幽幽地注視著樓上,裡頭含了點化不去的甜蜜。

“或許,您之後終究會懂。”

醫生真的不懂。

尤裡西斯.布萊登是最美的玫瑰,曾有無數人為著他趨之若鶩。可這朵被上帝偏愛的小玫瑰,卻寧願拿自己的生命當做賭注,也要去救一個微不足道的男仆。

這是什麼?

他想起這些日子聽聞的傳聞,不禁啞然而笑。

這難道真是那些人口中的愛麼?

他最後一次扶了扶帽子,望了眼這對奇異的主仆。可奇怪的是,他分明是個教徒,如今卻對這樣明顯不符合教規的愛生出了一絲向往。

能甘願為對方冒天底下最大的風險,哪怕這是世人所不讚同的,卻也無法否認這是動人的。

這樣動人。

澤維爾康複後,約翰.布萊登也見了這個男仆。他眼神複雜地在兩人間望了許久,這才把尤裡西斯真正的身世告知。

“你的母親是公主,”他簡短道,“倘若你願意,你比國王殿下擁有更高的繼承權。”

對這樣的說法,寇秋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他甚至隻是點了點頭,道:“感謝父親的養育之恩。”

約翰.布萊登久久地凝望著他。

“或許,”他說,“你想——”

“不。”

寇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無聲地將愛人的手握得更緊,“不。”

“我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會產生這樣的渴望。如今,我已經心滿意足。”

約翰.布萊登輕聲歎了一口氣。

他沒有再勸,隻是沉聲道:“你擁有你母親的心靈。”

這一次密談過後,一封信轉眼便送入了宮廷。坐在鏡前的德洛麗絲看了,隨即緩緩打開了自己已然換了位置的密信,將其中這個塵封了許多年的秘密,輕輕放置在了蠟燭跳躍的燭火上。

它最終變為了一灘軟綿綿的灰燼。

德洛麗絲翠色的眼眸凝視了這灰燼許久,這才若有若無勾起嘴角。

“愛情......”

她喃喃。

這個詞,讓她憶起裙擺旋轉的舞會、等候在馬車上的母親,還有樓梯處悄悄的親吻。

可幸好,那時的她沒有勇氣。如今,他的家人卻有了足夠的勇氣。

她握住那一灘仍舊帶著餘溫的灰燼,就像把她早已回不來的愛情重新握進了手裡。

在經過長達兩年的尋找後,寇秋找到了赫侖。昔日的赫侖子爵如今已經沒了貴族的頭銜,隻好流落至外地,憑借著一張俊朗的臉和乾脆利落的身手勉強維生。他不敢再去從軍,也沒有能力再次起義,他的通緝令至今仍然貼在大街小巷裡,隻得靠著力氣,在半瞎的鐵匠鋪中乾點兒活。

寇秋沒有去打擾他,隻悄悄命令手下人,把他的地址捅給了曾經被他欺騙過的女子。

沒過幾天,艾芙就找上了門。

她自然不是來希望重新和好的。

“給錢!”艾芙牽著已經能在地上走的孩子,橫眉豎眼,“這是你當初留下的,你怎麼能不負責?”

瞧見赫侖如今狼狽不堪的模樣,她唇角勾了勾,流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怎麼,”她慢慢說,“赫侖子爵當日騙我為他出賣主人時,是何等的風光啊?如今,怎麼流落到連半個加侖都拿不出來了?”

赫侖擾不勝擾,任務進度直線升高,很快便到了七十。眼見著快到危險線了,寇秋忙安排著他人為地被賞識了一回,從天上撿了個掉落的大餡餅。

等赫侖真以為自己可以換個身份重新來過了,那個賞識他的貴人卻不見了蹤影。

赫侖:“......”

不是,給了希望就走嗎?天下怎麼會有這麼無情的事!

無情的寇老乾部默默又給他加了一把火。

第二天,赫侖打開門,又瞧見了交易所那個熟悉的婦人身影。

他眼前頓時一黑。

......兩個。

完蛋了。

這跟直接送他去地獄有什麼區彆?

過了幾天,第三個也到了。伯爵小姐施施然來了,顧盼神飛、氣質超群,赫侖望見她時,心頭一下子又生出了點希望。

他用儘了渾身解數,試圖再次往住佳人的芳心。無數甜言蜜語都被從口中傾倒而出,他表達了自己這麼些日子始終縈繞於心的愧疚,並誠懇地請求了伯爵小姐再給他一次機會。

伯爵小姐一直耐心地從頭聽到尾,最後詫異地自言自語:“我當時怎麼會看上一個這麼油滑的人?”

赫侖:“......”

不是,說這句話時,能不假裝我不存在嗎?

“我已有未婚夫了,”伯爵小姐站起了身,勾了勾唇角,“赫侖子爵,看見您如今過的這樣不好,我便放心了。”

“也沒什麼能贈給您的......”她在手袋中翻了翻,最終翻出一條半新不舊的手帕,扔至對方懷中,“這個,就當是您幫著我擦亮眼睛的謝禮吧。”

赫侖所有的技巧全都成了無用之物,隻怔怔地望著她。

伯爵小姐輕巧地出了門,馬車上有另一個俊朗的身影在等她。瞧見她出來,那人立刻下了馬車,滿懷愛慕地牽起了她的手。

馬車聲轆轆地響起,他們越走越遠了。

伯爵小姐沒有再回頭。

她隻伸手拉了拉帽簷,將那個自卑而寡淡的自己也一同遠遠扔在了馬後。

日子過得極快,在寇秋應邀去參加愛倫的婚禮時,意外地發現愛倫為澤維爾也下了請帖。他望著這位女孩披著雪白的頭紗從眾人的注視中緩緩走過,慢慢把手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中,這一幕是神聖的、觸動人心的。

直到婚禮結束,新娘才走了過來,瞧著寇秋。

她隻說:“從狩獵時,我便知道了。”

澤維爾一下子將自家主人的手捏得更緊,寇秋察覺到他微微出了汗,像是生怕損害到尤裡西斯的聲譽。

澤維爾聲音乾澀:“您......”

“祝福您,”愛倫截斷了他的話,眼睛仍舊望著寇秋,“您——您是我所見過的,最溫柔的人了。”

她笑了笑,那一笑,便像是春花初綻,一下子將陽光都帶了進來,“所以,您所擁有的,都是您值得的。”

她拿出了自己手中一直藏著的白玫瑰,插到了寇秋的扣眼裡。

寇秋也望著對方,隻說:“您會幸福的。”

他們都沒有再多說。

結束之後,寇秋不免可惜:【多麼好的一個革命戰友!】

【彆想了,】係統幽幽說,嗤之以鼻,【你還真想廢除封建帝製創立民主國家呢?——開玩笑,你又不是顧將軍!】

寇老乾部:【......】

他正欲再說些什麼,卻感覺到身旁人的呼吸一下子緊促起來。抬起頭時,澤維爾雖然麵上仍舊掛著微笑,可卻執著他的手,直直地望著他。

“您在想什麼?”青年低聲問。

寇老乾部一眼便看出了大型犬的醋意,立刻安撫:“想你。”

大型犬仍舊幽幽地望著他,隻是聽見這話,還是忍不住高興地甩了甩尾巴。

“可我就在您身邊。”

寇秋隻好哄:“那我也想你。”

“那馬克思?”

“......”怎麼還記得這茬,“不想他。”

“為什麼?”

“他沒嫁妝。”

澤維爾的唇角繃直了,像是在思索自己有什麼嫁妝。寇秋瞧著他的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認命地把大型犬的爪子握得更緊。

“彆想了,”他說,“沒有彆人,隻有你。”

——從頭到尾,都一直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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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醒來時,香風極重。那種香氣,像是抹得太多的脂粉,一個勁兒地往鼻中鑽,如同一條滑溜溜的蛇。他顯然受不了這種紙醉金迷的味道,猛地打了個噴嚏,坐起了身。

“呀!”他聽到了道軟膩膩的聲音,似男又似女,“爹,您醒啦?”

寇秋頭暈目漲,還在想,我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崽。

還沒等他想完,他就聽見了更多的聲音混著香風撲麵而來。

“爹!爹,您這麼多日子都沒醒,可是擔心死人家了!”

“......”

寇秋遲疑地想,人家?

“白老板來找了人家伺候好幾回,爹,我給你賺了好多的銀子——”

“......”

寇秋想,伺候?

與此同時,外頭的聲音也終於一點點傳入了他的耳朵。他能聽到細細的呻-吟,扯著嗓子,混著歡愉,跟承受不住了似的,提高了音量喊:“公子,奴家、奴家——”

寇老乾部方才那一點迷蒙徹底被嚇醒了。

社會主義接班人睜開眼,小心翼翼瞧了眼麵前的人。

一群柔媚的男孩子就站在他床前,衣衫大敞著,將塗抹了脂粉的臉直往他麵前湊。

“爹?爹?”

這副場景,的確是有點兒太刺激了。

寇秋悲憤地倒吸了一口氣,叫道:【阿崽!】

他顫著手指指著麵前這群人,【你這是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哥!】

不對,他是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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