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南風館從良記(七)(2 / 2)

寇秋不關心小話本裡頭寫了什麼,他隻關心自己的崽子,“那人是什麼樣的?”

吞龍於是冥思苦想了半日,最後給了個答案:“倆眼睛一鼻子一張嘴的。”

寇老乾部:“......”

吞龍說:“爹,我們之前見過那麼多男人,哪裡分得清哪個是什麼樣子的!”

左右都是個人樣兒,不過有的是好點的人樣,有的是磕磣的人樣罷了。反正上了床之後,基本上都是一個樣子。

寇秋聽他說這客人明天還會來,第二天便沒有再上街,專心在南風書院裡等自己這個二兒婿上門。

張老板果真又來了,且帶了一箱子滿滿當當的銀子,將含瓶的畫全都買下來了。

他並未多和含瓶說話。然而含瓶這一日都心不在焉,幾次將硯池裡的墨汁沾染到了手上。

寇老乾部嗅到了修成正果的味道。

殊不知這事傳到仇將軍耳中去後,仇將軍立刻敏銳地從中察覺到了自己這第一大金主的地位可能會有所動搖。為了不讓它真的易主,他馬上在將軍府中設了宴,宴席上便用了含瓶畫的屏風,對其大加讚賞,並著重誇讚了南風書院老板的智慧和先見之明。

拜吞龍所賜,他和南風館老板的風流逸事早就傳遍了京城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如今聽了這話,那些官員彼此交換著眼色,心裡頭就更有了底。

第二日,南風書院迎來了新的人潮高峰期,含瓶等幾個人忙著招待,笑得嘴都要酸掉了。

寇秋沒有再操心書院,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說起來有點荒唐,但寇老乾部是真的認真想做一個體貼的強攻。

體貼的強攻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是給他的受張羅一個難忘又特彆的約會!

於是寇秋沉心琢磨了許久,最終決定在了上元節這一日,請了仇將軍出來看花燈。

他一提出,仇將軍自然是喜的無可無不可,一口應允下來。還問他:“我讓馬車去接你?”

寇老乾部連連搖頭,認真地否決回來,“不。”

男人神色黯了黯。

“應當我去接你,”寇秋道,“那日晚上,就在將軍府門前見吧。”

仇將軍心頭先是為能見著這人一喜,隨後待人走後,才從中品出了些不大對的味道來。

......什麼叫“應當我去接你”?

這話是不是哪裡有點奇怪?

初次張羅約會的寇秋有點緊張。

他這一日的衣服,都是館中的崽子們給搭的。雲青的內裡配外頭的白狐毛鬥篷,愈發顯著一張臉又小又白,那皮膚被映得幾乎能看到裡頭蜿蜒盤旋的淡青色血管。

他從車上探出頭時,縱使平日見慣了他的仇將軍也不由得一怔。隨後,男人輕咳了聲,邁腿上車,手便先搭在了他的頭上,揉了揉那鬥篷上的狐毛,又揉揉他的頭發,像是在揉兔子。

寇秋:【......再這麼下去,不用等到中年,我說不定就能變成地中海了。】

哪怕我毛發相當旺盛,也禁不住你天天薅我毛啊!

係統崽子在心中腦補了下宿主爸爸地中海的形象,登時打了個哆嗦,心有餘悸道:【爸夫還是不要摸了。】

禿起來太可怕了。

街上極熱鬨。

寇秋扒開車簾去看,外頭各式各樣的花燈連成了片,蓮花的、鯉魚的、雪花的......紛紛揚揚五彩輝煌,跳躍著的燭火連成了地上流動的銀河,當真是火樹銀花。寇秋自己就像湧在這銀河裡,被這樣的浩大震撼的目不暇接。

仇將軍一眼便看出了他喜歡,不聲不響掏出了碎銀子,趁青年隻顧著探頭看時,命隨行的影衛去買燈。

影衛悄聲問:“將軍,買什麼樣的?”

仇將軍又將頭扭回來,開始看寇秋的目光停留在哪裡。

“看那個!”寇老乾部恰巧於此刻回過頭來,驚喜地指給身畔的男人看,“那個猴子撈月的,紮的好逼真!”

仇將軍被他這樣直白歡喜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忍不住又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頭。

片刻後,他冷靜道:“各來幾個。”

他頓了頓,又道:“那個猴子撈月的,必須要。”

影衛得命而去,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人流越來越多,馬車漸漸不能前行。寇秋與男人下了車,就順著這人群,一點點向著城外的護城河走去。他們一路走一路看,瞧見有喜歡的,便停下來買上一盞,提在手裡。

仇將軍還給他買了糖葫蘆,整個兒塞進了青年手裡。

城中風氣並不是完全的保守,在這樣的上元佳節之時,便是這些個正值少艾的少男少女情愫萌動之時。街上處處是醉人的香風,那些個精巧的香囊香袋兒,便像是長了眼睛,準準地落進它的主人相中的人懷裡。

寇秋也接了不少,瞧著那些姑娘們飛過來的眼波,一時間也有些哭笑不得。

許是因著他氣質溫和,這張臉生的又的確是秀氣,竟也不缺女孩子喜歡。他還未來得及還回去,便見身畔的男人忽然抿了抿薄唇,把他懷中的香囊撈起來,用眼睛瞄準了下,隨即一揚手,照原路給一把扔了回去。

寇秋:“......”

那香囊又穩穩地砸回到姑娘懷裡,被砸的少女顯然不曾想到這送出去的東西還能有回來的一天,一時間神情皆有些懵。

......這是做什麼?

這還帶扔回來的呢?

她們不信邪,還要再扔時,瞥見那男人暗沉沉的臉色,不由得有些瑟縮,竟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隻得悻悻把手裡的東西收了回來。

仇將軍這才滿意。

他握著身畔青年的手,一路踱至護城河畔,河邊的百姓已然不少。各色的花燈被輕輕一推,放置在這河上,順著這水,晃晃蕩蕩向著橋那邊飄去了。水麵上滿是跳動的燭火的影子,儼然是與天上繁星相對的另一片沉在水中的繁星。

寇秋蹲在河畔,也撩了撩這水。他手指間的水花都飛濺起來,笑著回頭問:“將軍可要許願?”

男人就望著他被籠在月與燭下的臉,瞧著上頭明明暗暗的光影,還有即使在陰影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睛。他喉頭動了動,也在青年身畔蹲了下來,沉聲道:“自然。”

方才買的花燈中便有紙條,寇秋認真地將這張方寸大小的紙張展平整了,隨即用提前已準備好的毛筆,一點點將自己的願望寫了上去。

寫完後,他也沒回頭,便把那紙往手中藏了,順手掛進燈裡,笑著回頭去看男人。仇將軍也已寫完,將那紙掛在燈中,隨即輕輕一推,那盞蓮花燈便順著這水波,晃晃悠悠向著遠方去了。

寇秋望著這兩盞燈慢悠悠遠去,道:“也不知在下遊還能不能撈到了。”

仇將軍篤定道:“定能。”

寇秋詫異地回頭望他,眼睛閃了閃,卻又笑道:“縱使是撈不到也沒關係——”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透出了幾分被這情愫糅雜的柔和,“若是回不來了,我便直接說給將軍聽。”

仇將軍本來已經準備讓人去截寇秋那盞了,聽了這話,頓時頓了頓。

兩人到了下遊。河漸漸變為了淺灘,無數盞花燈便在這裡滯留,在灘上打著轉。早有人去撈燈了,可撈了會兒,漸漸便有人發現了不對,“這麼多燈上,怎麼全有一個仇字?”

寇秋望了會兒,也訝異地回頭去望仇將軍。與此同時,仇將軍早已從萬千花燈中一眼認出了寇秋那盞,到底不願意它落入彆人之手,於水麵上將它拉了過來,濕淋淋拿在了手中。

仇冽寫的到了寇秋手中。

兩人互望了會兒,還是仇將軍試圖麵上鎮定,道:“打開看看。”

他們各自展開了燈中的字條。

“我......”

“我歡喜你。”

仇將軍率先念出聲,隨即緊緊地抿了抿唇,像是在強行按捺著什麼。他眼底蕩起波瀾壯闊的情緒,半日後,才定定地抬起眼去看青年。

寇老乾部的臉上有些發紅。

他薄紅著臉頰,卻認真地和男人對視回去。

仇將軍眼中的情緒一點點變得莫名起來,最終撫了撫他的發絲,低聲道:“你的。”

寇秋的心中驀地湧上了一點奇特的預感。

他慢慢把手中的字條展開了,果真在裡頭看到了一行與自己內容完全相同的字。

“我歡喜你。”

暗衛們在樹上蹲著,心頭也極為歡喜。

不枉他們在河中放了這五百多盞,到底還是心意相通了。

係統崽子心裡也非常感動,但它並沒有忘記正題。

【重點,】它提醒自家宿主,【重點!】

寇老乾部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自己身為一個強攻的勇氣。

“仇將軍,”他甚至連脖子也紅了,卻還是堅持著一字一頓道,“或許,你願意和我同榻而眠嗎?”

“......”

這個同榻而眠,顯然不是平日的那種同榻而眠。

仇將軍眼中的顏色陡然加深,猶如在看一隻拚命往鍋下加柴火還想著自個兒洗乾淨了往鍋裡跳的肥兔子。

寇秋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驟然後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

“仇......仇將軍?”

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你不是不-舉麼?

仇將軍啞聲道:“好。”

寇秋隱約感覺到了點不對勁。

他再次和崽子確認,【他不-舉,對吧?】

係統瞧著爸夫,眼睛眨也不眨,道:【對對對。】

是的,沒錯,可對了。

你這身板,一看就能當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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