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崽子瞧他跑得迅速,不由得心想,咬完就跑,真刺激。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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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應警官起身時,他床上的貓已經沒了蹤影。房中到處都看不到,應存瞥了眼大開的窗子,若有所思。
他進了辦公室,對麵的小搭檔今日戴了個大大的白口罩,將一張本就小的臉遮去了一大半,隻露出一雙形狀橢圓的眼,眼尾下垂,額發柔柔地散著,也不曾用發膠,看上去愈發無辜了。
一瞥見他進來,小搭檔飛快地把頭低了下去,同時屏住了呼吸,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真可愛。
應警官心都像是被貓爪子撓了幾下,恨不能上去擼他毛。
“生病了?”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淡淡問。
阮警官被他突然一問,詫異地抬起眼來望著他。眼睛又圓又大,認真地凝視著麵前人時,透出點攝人心魄的嚴肅正直來。
“我什麼時候——”
寇秋的話忽然噎了下,隨即煞有介事地低低咳嗽了幾聲,咳得整張臉上都泛起紅。
“是,”他說,“我有點感冒,怕傳染給應警官。”
他的手撫了撫自己的白口罩,又重新將頭低了下去。
“阮哥早!”特處部的唯一的妹子白苗苗提著一袋子早餐進來了,又和應尋打了招呼,晃了晃自己手中滿當當的塑料袋和紙袋子,“阮哥,應警官,吃過了嗎?我買了阮哥最喜歡的魚肉餡包子,還有咖啡。”
魚肉餡。
寇秋的耳朵猛地動了動。
白苗苗將袋子放置在桌上,把包子遞給寇秋,忍不住又道:“黑暗料理。”
她是真的不懂,怎麼會有人對魚肉包子愛的這麼深沉。
寇秋一動不動,苦大仇深地對著桌上的包子咽口水。
像是受了這具身體本能的影響,他對魚愈發地不具備抵抗力了,每每聞見香氣,便會自動分泌口水,想吃。
可這口罩一摘下來......
寇老乾部在魚肉和尾巴耳朵全暴露的選項間掙紮了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將口罩捂得更緊了些,甕聲甕氣道:“我不用了,謝謝苗苗。”
對麵應警官的手頓了頓。
“怎麼不用了?”白苗苗奇道,這才像是發現了他的口罩,“呀,阮哥,你病了?”
“......”寇秋說,“小病,小病。”
不過是聞見對麵同事的味道就情不自禁變貓而已,真的是小病,完全不影響我奉獻自己的光和熱,好好地為人民服務。隻是怕嚇到你們,那就變大病了。
白苗苗還待說些什麼,卻見門驟然被什麼人推開了。特處部的部長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後,神色完全稱不上好看,像是沉甸甸積了一整塊烏雲,眼見著便能擠出水來。
他手中的幾張照片在掌心裡拍了拍,沉聲道,“有案子了。小阮,應存,你們倆準備準備,出任務。”
照片上的女生隻有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還穿著藍白的校服。她安靜地躺在湖邊的雜草中,露出來的手腕上滿是青紫的淤傷,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單方麵的毆打。
被發現不過兩小時,如今圖片已經在網上發布的到處都是。發現的是學校的清潔工,她被嚇得立刻便報了警,可信息也跟著流傳出去了,學校中學生太多,這樣的消息根本無法瞞住,很快便已向外擴散。寇秋簡單翻了翻,什麼樣的猜測都有。
應存捏了捏車鑰匙,聽到其中一輛警車發出的鳴聲,打開了側麵副駕駛座車門,這才道:“阮警官,我來開?”
“好,”寇秋回過神,衝他彎了彎眼,“多謝應警官。”
應存抿了抿薄唇,推了推麵上薄薄的金絲邊眼鏡,並未再多說什麼。
死者所在的學校是市內數一數二的重點高中,以每年百分之九十的一本率而聞名,校長誌得意滿的臉也常常出現在各類教育雜誌采訪上。班級的班主任年紀並不太大,隻有三十左右,隻是早早地便有了發際線後移的危機,兩鬢的發也已經霜白了,像是少年白。
他接待了應存和寇秋,將女生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真沒什麼特彆的,”他說,“成績也好,不說彆的,重點是妥妥的了,如今高二,馬上便升高三了,大家壓力都大——”
一語未儘,樓下卻忽然傳來了震耳的哭喊聲。班主任的臉上多少現出了些狼狽的神色,訕訕道:“那是孟曉珊的父母和奶奶。”
孟曉珊便是死者的名字。
應存將做的記錄向書中一夾,隨即抬起眼來,與寇秋對視了一眼。他們幾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皆站起了身,簡單與班主任說了兩句,並請他到時候來做筆錄,便向樓下走去。
此時已經下課,不少學生鬨嚷嚷地聚集在走廊上,紛紛探頭朝著下麵張望,嘻嘻哈哈,像是在看猴戲。寇秋朝下麵望了眼,也明白了他們在看什麼——一對中年夫婦正和保安拉拉扯扯,紙錢灑落的滿地都是,他們的嘴裡長長地哭號著,反複呼喚著女兒的名字。
“我們曉珊呐!”
“我們曉珊,怎麼就死了呐!”
“曉珊啊,命可真苦,這一幫黑了心腸爛了肚子的,就這麼欺負我閨女......”
幾個保安焦頭爛額,努力將他們向外拉,勸阻道:“如今學生還在上課,警察也在調查。你們......”
夫婦兩人充耳不聞,像是完全不曾聽見,仍舊扯長著音叫著,手中還死死抱著一幅遺像。瞧見人來攔,中年女人像是狠下了心,猛地撓上來,將保安都撓出了幾道血口子。
趁保安一痛鬆開手,她又重新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情勢一片亂七八糟。
就在這混亂中,寇秋卻瞥見了另一道定定的身影。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一頭白頭發沒能被好好地綰起來,有半遝發絲都在發網外頭,隨著風飄散著。她哆嗦著嘴唇,神情木木的,半天也未能吐出一個詞。
“媽!”
那中年女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喊道,“你怎麼不說話!你孫女都被人家弄死了,他們如今還要弄死我,你現在不說話,還等著什麼時候說話!”
老人的身子抖了抖,嘴唇顫抖的更加厲害,許久後,才低低地喚了一聲。
“曉珊啊......”
這一聲是含糊不清的,幾乎融化進了風裡。
“你們讓不讓?”
瞧見保安仍舊擋在麵前,不允許他們在樓下燒紙錢,中年女人滿嘴地罵起來,胡亂地撞著。應存一個跨步上前,女人長長的指甲恰巧撓在了他的手背上,撓出了長長幾道血口子。
風有些大,寇秋扶著老人,太陽穴都在迅疾地跳。
應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麵前的這對夫婦才止住了口,隻是看著他的眼睛仍舊是充滿著防備的,冷冷地警戒著,劈頭蓋臉張嘴就問:“你打算包庇學校?”
“不是,”寇秋好聲好氣地解釋,“不管是怎麼樣,我們都要先調查清楚。日後,自然會給您們一個交代,好嗎?”
“不好!”
中年女人眉毛一豎,厲聲道,“我媽可是本來精神就不太好的,如今出了這麼一遭兒,她都生病了,這可是兩條人命,你們總不能不管吧?”
應存蹙了蹙眉,看向老太太,果然發覺對方的眼神是渙散的。她顫顫巍巍站著,衣裳被風一吹一裹,愈發顯得清瘦,像是一陣風來便能將人吹倒了,顯得有幾分可憐的樣子。
校領導也趕到後,好不容易才將死者家屬勸進樓去,說是要好好地聊聊。寇秋與應存二人重新上了樓,準備找幾個同學談一談,隻是,“應警官,你這手上的傷怎麼辦?”
應存扭過頭,旁邊小搭檔仍舊戴著大大的白口罩,露出的眼直直地望著他。
“不處理一下?”
應警官的手又頓了頓,隨即簡單道:“好。”
他們拐進了洗手間,寇秋從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替應存衝洗著傷口。方才被撓得不輕,幾道傷痕如今還沒有完全止住血,這樣一衝,上頭沾染的血都和著水下來了。
應警官側著身子,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衝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阮警官的發旋,忽的數了數,突然沒頭沒尾道:“三個。”
寇秋茫然地抬眼望他。
應存的神情仍舊是淡淡的,恍若不經意道:“三個發旋的人聰明。”
寇秋的神情更加莫名其妙,心想這種封建迷信,和我說乾什麼?
他把水瓶放下了,忍不住教育道:“應警官,咱們都是公職人員,是要為人民服務的,就要崇尚科學。這種民間說法,不具備任何的科學性和有效性,我們就不要再將其推廣出去了。”
應存的眸子猛地一低,隨後抿了抿唇,道,“嗯。”
係統:【......我覺得他剛剛是想誇你聰明。】
寇老乾部一怔。
【但是現在不想了,】係統崽子幽幽道,【因為你說他迷信......】
老乾部這種生物,簡直是毀氣氛加拆台的第一小能手。
戴著口罩久了,隱隱還有些汗意。寇秋將白口罩略略向下拉了拉,隱隱覺得有點頭暈眼花,還道:【什麼味道?】
有點腥甜。
係統默不作聲。
寇秋使勁兒地吸了吸鼻子,忽然間便一激靈,覺得不好。
是血。
......見鬼了。
那股熟悉的熱流重新湧了過來,甚至比上次還要來勢洶洶。寇秋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味刺激的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我......”
應存的眉頭蹙了蹙,上來扶他,“阮警官?”
“我——”寇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前都是一片白光,隻能勉強從唇中擠出幾個字,“我要去下洗手間。”
應警官望著他,沉沉的眼裡蘊著幾分看不懂的顏色,言簡意賅道:“這裡就是。”
我¥#@7*!
寇老乾部暈暈沉沉,撩起眼皮一望,頭一回有了爆粗口的衝動。
這特麼怎麼是沒隔間的!
這學校怎麼這麼蓋廁所!
他拚命地壓抑住自己想吸的衝動,一隻手使勁兒地在後頭按著,妄圖把馬上就要冒出來的毛尾巴重新按回去,簡直絕望地恨不能給尾椎骨來上一拳。
回去啊,快回去!
這會兒真不能出來啊,小祖宗!
他一手按頭頂一手按身後,還要拚命壓製住撲上去的衝動,偏生罪魁禍首還渾然不知,薄唇輕吐,神色略有幾分擔心。
“阮警官,”他低沉道,不容拒絕將寇秋的手腕牢牢地一把握住了,“你沒事吧?”
“......”
寇秋簡直快要哭了。
這位同誌,我求你了,你離我遠點好嗎。尤其是你那冒著香味兒的手,能離我十米開外嗎!
真想讓我給你表演大變貓耳嗎,我無比迫切地需要和你保持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