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這車上的異常忐忑。
他將腳踏上去的時候, 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完了要完了要完了......
【要是我真的現出原形了怎麼辦?】寇秋問自己的崽, 問的相當揪心, 【他會把我怎麼著?】
係統說:【也不會怎麼著。】
寇秋鬆了一口氣。
係統:【也就送給國家切吧切吧做研究吧。】
寇秋:【......】
等、等會兒......
若是平時,他也就自願把自己捐上去了, 說不定還能為國家的發展做點貢獻。
可這個世界,他直到如今,還沒見過自己的愛人呢。
總不能就這麼先把自己折進去了吧?
他不自覺把口罩戴的更緊了點,為了防止上頭的耳朵出其不意冒出來,還帶了頂寬大的帽子, 雙手並攏規規矩矩坐在車裡,連大氣都不敢喘。
應存在駕駛座上坐下了, 調整了下座椅的位置,忽的輕輕笑了聲。
笑什麼?
寇秋的雞皮疙瘩都要炸出來了,警惕地望著他, 顯然一副隻要靠近點就馬上要炸毛的樣子。
應警官眸中的顏色愈發深濃,側過身去, 低聲道:“安全帶。”
他還未伸過手來幫忙, 青年已經火速地反應了過來, 飛快地將安全帶扣好了。
應警官收回手,啟動了車子, 漫不經心注視著前麵。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似是不經意地道:“要不要聽點歌?”
寇秋偷偷地吸了一小口氣, 為了防止沉迷, 立刻把窗子打開了, 開到了最大。風呼啦啦地灌進來,他的頭發都被吹得飄揚起來,遮擋住了部分視線,“好。”
車中的音響開了。
不知是誰買來的CD,放來放去就是那麼幾首。從《是不是愛情》、《喜歡你》到《愛要大膽說出來》、《愛你不是兩三天》。歌手甜膩的聲音中,粉紅的氣泡簡直能具象話,一個個咕嘟嘟冒出頭,寇秋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最後還是動了動,提出建議,“換幾首?”
應警官轉著方向盤,眼神衝著這邊掃了眼,又重新轉回去,淡淡道:“換什麼?”
半晌後,《龍的傳人》在車內激蕩著放起來了。
應存:“......”
事到如今,寇秋真的無比感謝這不是夏日,不需要關窗開空調。多虧了外頭的風,車裡的氣息並不怎麼濃重,他也能勉強壓抑住拚命吸氣的渴望,偶爾還能與一旁的應存說上幾句話。
行至中午,應存在路邊找了家看起來乾淨的飯店停了,兩個人去吃了頓飯。寇秋特意挑了個靠窗的座位,還讓老板把窗戶也打開了,這才敢把口罩和鼻夾都撤下,坐在桌前等上菜。
這裡已經靠近海邊,桌上的菜色大都具有本地特色,海魚居多,口感鮮嫩,一點沒有湖中魚的腥氣,在唇中舌上略抿一抿,便像是能整塊化掉了。寇秋一個勁兒隻夾魚吃,專心致誌地吃,一抬頭,才發現麵前的碗中不知何時又多了好幾大塊魚肉,刺都已被細致地挑掉了。找的都是魚上最好的地方,沒有頭也沒有尾,全是肉最多的腹部。
他不由得一怔。抬頭看應存時,男人夾菜的動作仍舊不緊不慢,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
應警官是這麼淡定自若,以至於寇秋盯著碗中的魚,一時間都陷入了自我懷疑。
是他什麼時候挑了刺,卻忘記了嗎?
係統崽子用力地看了對麵的男人好幾眼,心裡頭存了點猜想。
開到三點多時,車子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孟曉珊所居住的村子近些年新修了路,倒也寬敞平整,應存將車一路開到村落中,這才一腳刹車,停了下來。
陽光有些烈,一眼望去並無多少人,唯有樹下坐著幾個老人,正在搖著扇子嘮著嗑。
應存把車停好,這才上前道:“您好。”
老人們都抬眼看他們。
“是這樣,”寇秋將他們的來意簡單講了講,又道,“不知道您們能不能和我講講?”
凡是老年人,大抵都有一種操心的特質。不止操心自己家的事,更操心彆人家的事,尤其是這種半小時便可走完的村裡,村東頭一戶人家丟了隻雞,村西頭的人能念念叨叨一晚上。幾個老人甚至都不看他們的證件,立刻揮著扇子無比熱情地將孟曉珊家的情況說了。
“他們家閨女倒是不賴,成績也挺好,就是爸媽倆人都在外頭打工,平常都不怎麼回來......”
“跟她奶奶感情好,她奶奶把她帶大的。”
寇秋說:“聽說,孟曉珊的奶奶有些疾病......”
“是腦子有問題,”老人嘖了聲,朝自己的額太陽穴上點了點,“但這不妨礙她疼自己孫女兒啊。雖然彆的事都搞不清楚了,可怎麼做飯洗衣,怎麼養孩子,她還是清楚的。乾了一輩子了,哪兒是那麼容易忘的。”
聽了村裡人所言,兩人到了孟家的房子看了一眼。比起這些年來東鄰西舍建起的一座座青瓦白牆的小洋房,孟家可以說是又破又敗,牆上大塊大塊的牆皮都脫落了,裡頭原本的磚頭的顏色露了出來,像是隻落進了白天鵝群裡的醜小鴨,隻能怯怯縮著自己的翅膀,悶著頭。
孟家的經濟狀況並不好,全靠著夫婦兩人一點微薄的打工收入撐著。他們常年在外,家中便隻有孟曉珊和孟奶奶兩人。
說是相依為命,一點都不假。
家中唯有老少,惹得麻煩也少。旁邊鄰居都體諒他們生活艱難,平日沒事還會幫著提點水、換換煤氣罐,並沒什麼矛盾。
寇秋與應存在村中走訪了一下午,最後拜訪完村長後,這才在縣裡找了個賓館,住下了。
前台辦理手續時,寇秋抱著點僥幸問:“能不能要兩間單人房?”
多的錢我出也是沒關係的啊,我總不能真的汙了同事清白啊!
可前台小姐卻連連搖頭,操著濃厚的鄉音道:“我們這兒,就兩三間單人房,都有人住了。”
寇老乾部:“......”
他的眼前一片黑,隻浮現出四個大字。
天要亡我。
“一間標準間。”應存敲了敲櫃台,不容置喙道,隨即,他方才將頭轉過來,定定地注視著寇秋。
寇秋被他看的渾身都不自在,默默將口罩向上拉了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像墨似的,從裡頭折射出絲絲縷縷幽藍的光。
應警官本想問他為什麼不和自己同住,可見著他這般模樣,話全數堵在了喉嚨裡。
最後隻變成了一聲含著笑的輕歎。
算了,他將證件收入錢包中,心想,小搭檔害羞,也早不是一日兩日。
連同住一間房都不敢,真可愛。
想給他挑一輩子的魚刺。
他心情愉悅地走在前麵,拿房卡刷開了房門,這才又側過頭來,望著仍舊魂不守舍的寇秋。
“不進來?”
“......”
寇秋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悲壯的如同要上刑場。
他慢騰騰邁步進了房中。
縣裡的招待所,條件並不能算好,房間也是狹窄的。哪怕靠著窗,裡頭仍舊陰暗,並沒有多少陽光,房裡除了簡單的家具,再沒有多餘的裝飾,牆上光禿禿的,連幅畫都沒有。
尤其是床。
寇秋看到那床的一瞬間,便倒吸了一口氣。
......
這特麼是雙人床?
窄成這樣,也能叫雙人床???
他的眼睛都瞪圓了,定定盯著那隻和他家中寬度差不多的床,簡直恨不能伸出手來再把它拉個五米寬,不,十米寬!
他的目光定定盯著床,應存自然也有所察覺。他的喉頭動了動,緩緩解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了衣架上,這才似是不經意地問:“我先去洗?”
寇秋仍舊處在“我今晚就得和又香又好啃的同事睡在這麼窄一張床上”的巨大衝擊中,隻能勉強點點頭。
應存前腳剛進衛生間,他後腳便絕望地同自己的崽說:【這和把狼羊關在同一間房間裡有什麼區彆?】
而且他這個社會主義接班人,扮演的居然還是狼!
係統打量了那張床幾眼,客觀評估,【它一定很適合讓人們同榻共枕、抵足而眠。】
畢竟這麼窄,想要翻個身離得遠點,可能性基本為零。
寇秋默默把自己臉上的口罩又加了一層,並決定今晚就帶著這個睡。如果應存問起,他就告訴對方,自己睡覺都是帶著這個的,沒有它,連覺都睡不香甜。
係統崽子憂心忡忡,【阿爸,你會悶死的。】
無奈寇老乾部決心已定,【我得對應警官的人身安全負責。】
他一點也不想睡到半夜起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同事的腰上,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又吸又舔。那畫麵太美,想想都讓人害怕。
應存在浴室中待的並不久,很快便推開門出來。他腰間隻圍了條浴巾,鬆鬆垮垮掛在胯骨上,身材精壯卻並不過分強健,薄薄的肌肉流暢地覆在漂亮的骨架上,上頭還有些昔日出任務留下的舊傷痕。寇秋隻扭頭看了他一眼,就飛快地把頭扭了回來,大氣都不敢出,心砰砰直跳。
跟看著根大型的人形棒棒糖似的。
......想咬。
他憋得臉頰都有些紅,匆匆道了句“我也去洗”便飛快地進了浴室,應警官正在擦濕漉漉的頭發,瞧著他落荒而逃,不禁有些啞然失笑。
他踱了幾步,從床上拿起了什麼,又去敲浴室門。
“阮存。”
聲音又低又沉。
裡頭阮警官的聲音模模糊糊,像是在脫衣服,“乾什麼?”
應存的喉頭動了動,半晌才道:“你換洗衣服沒拿。”
片刻後,裡頭的水聲停了,有隻纖長的手臂探了出來,左右摸索著。還沾著水珠的手指濕漉漉的,無意中碰觸到應存溫熱的小臂,那反應就像是過了電,一下子劈裡啪啦閃過了電火花。
應警官的脊背一下子緊緊繃直了,定定看著這隻手匆忙地閃了下,隨後將那薄薄的衣料撈了過去。後頭阮警官的聲音又軟又模糊,像是混進了水聲,還有幾分含混,“多謝。”
應存簡直要懷疑他是否是故意的了。
他一下子坐在了床上,扭頭望著外頭沉沉的夜色,連深呼吸了幾口,這才看上去神色自如了些。
......真是要命。
-----
真是要命。
與此同時,一牆之隔的寇秋也在想著相同的內容。
他蹲在浴室裡,水流劈裡啪啦地濺在他赤著的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耳朵尾巴全冒出來了,毛尾巴濕噠噠被抱在懷裡。寇秋咬著尾巴毛,幽幽地盯著衣架,簡直像是在盯著仇敵。
他悲憤地同崽子說:【你說!他換完了衣服!為什麼不拿出去!!】
那剛剛被脫下的衣物,香氣濃重的讓他剛取下口罩便打了個哆嗦,差點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水聲嘩啦啦作響,寇秋的心上也像是湧過了溫熱的水。
......就吸一口吧?之前又不是沒吸過。
——可那可是內衣!哪怕再破廉恥,聞內衣......
寇秋默默拿毛尾巴把整個臉都遮住了。隻剩下一雙眼,定定地盯著這一小塊黑色的布料,像是看著伊甸園裡誘著人去采摘的葡萄似的。
那布料也像是長出了手,一下下伸著小拇指,勾著他的魂。
來啊,它輕柔地說。
來聞聞我,我能將你送上雲端去。
太陽穴砰砰直跳,口水也不知是何時生出來的。寇老乾部在地上蹲了半日,終於還是咽了一口,猛地把臉狠狠地揉了把,“不行啊!”
不能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