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膽子接電話?——你勾引男人的事,以為就這麼過去了?我和你說,你等著,我不可能放過你——”
寇秋被她的聲音吵得腦仁生疼,忍不住道:“這位同誌,你先冷靜一下,我們再說話。”
女聲頓了頓,倒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靜?”
“嗯。”寇秋很認真,“我們要構建的事和諧社會,和諧社會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共同努力,如果不能冷靜下來,好好交談,怎麼能架起友誼的橋梁,怎麼能合理地解決問題?”
那邊的女人靜默了半晌,隨後忽的冷笑了聲,破口大罵。
“我看你#¥%是瘋了吧!賣屁-眼的廢物!”
她把電話掐斷了,寇秋在這邊舉著話筒,禁不住連連搖頭。
文明素質呢?
他又在家中找了找,硬是沒找到半點吃的。可這具身體已經餓得不行,他摸了摸肚子,終於還是站了起來,狠了狠心,從零錢裡頭拿出了三塊,頂著風又出了門。
拿錢的時候,寇秋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悲哀地和係統說:【我從來沒想過我這麼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居然也有這樣把物質看的重的時候。】
係統崽子倒是很理解,【民以食為天嘛,更何況原主一天都沒吃了。】
它搓手手,有點小激動,【要不,我們吃頓好的?】
寇秋頂著呼呼的夜風出了門,隨口說:【行,吃點好的。】
片刻後,他們蹲在了小賣部的貨架前。
寇老乾部:【要紅燒牛肉的,還是老壇酸菜的,還是藤椒的?來,隨你挑。】
係統:【......這就是好的?】
好個鬼啊!
【是啊,】寇老乾部說,【就隻能吃這個。】
工作還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摸索了下,手在成袋的泡麵上猶豫了,最終還是幽幽移到了最便宜的乾脆麵上,說:【要不就這個吧。】
係統簡直要哭了。
它看著宿主花一個鋼鏰兒買了兩袋乾脆麵,也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甚至都沒有走遠,就在這店門口將袋口拆開了,咬了口。
一天沒有進食的胃瑟縮著,他把一整袋咽下去,立刻感覺到了胃裡一下接一下的抽搐,疼的他直冒冷汗。
便利店的老板娘瞧見這小夥子長得乾淨清俊,見他蹲在地上捂著胃部,猶豫了下,從櫃台裡出來了,遞給了他杯熱水。
“喝口?”
寇秋謝過了她,忙飲下去幾口熱水,這才覺得舒服了些。翻騰著的疼痛被熱流壓下去了,老板娘在一旁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道:“小夥子,怎麼就吃這個?”
寇秋勉強衝她笑了笑,說:“沒錢。”
他沒有隱瞞的打算,蹲在地上,慢慢又將另一袋拆開了。
老板娘瞧了瞧這夜色,說:“有地方住嗎?”
“有,”小青年回答他,有禮貌地說,“謝謝您的關心。”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
老板娘心裡又動了動,再到青年起身告辭時,便禁不住想留他在店裡打個零工。可寇秋笑了笑,將手中的紙杯握得更緊了點,到底還是拒絕了,“多謝您的好意,可我很快就要搬走了,沒辦法再在附近打工。”
既然要搬走,這些打算自然成了空。老板娘點點頭,目送他遠去,這才看了眼時間,將店門關上了。
寇秋端著水,頂著夜色,沿著這條崎嶇的小道走了很久。
夜裡的風帶著涼意,他手中的熱水不一會兒便被吹涼了。他把剩餘的一袋乾脆麵也就著涼水吃了,也不想回到那房子裡,就靠著牆壁,望著天。
許久後,他緩緩掏出手機,將許久都不曾用過的手機開機了。
一堆信息頓時湧過來,最多的還是一個叫殷寒的人發的。
【我是殷寒,你在哪兒?】
【——說話。】
【阿孟去找你了是嗎?你和她說什麼了?】
【杭安和,看見回我。】
寇秋麵無表情把殷寒的短信都刪了,又直接將這個人的新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那裡已經被列入了一整排殷寒的號碼,齊刷刷被關進了小黑屋。寇秋的手在短信界麵頓了頓,確定沒有自己想要看到的麵試通知,不由得輕聲歎了口氣。
人生艱難。
係統說:【真的好慘,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寇秋幽幽仰頭注視著天空,深沉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係統冷靜打斷了他,說:【醒醒。阿爸,你現在連公務員考試報名費都交不起。】
寇秋說:【是哦。】
仿佛成為了一條失去了夢想的鹹魚。
他將吃完的包裝袋扔到了垃圾堆裡,剛想起步離開,卻聽見自己的手機一陣接著一陣振動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
以防是麵試通知,寇秋還是按了接通鍵。接通時,那邊帶了幾分焦急的男聲立刻傳了過來,劈頭蓋臉便問:“安和,你在哪兒?”
寇秋避而不答,反問他:“有事嗎,殷先生?”
那邊殷寒的聲音頓了頓,像是被他這個稱呼喊得一噎。後來又苦笑道:“安和,你怎麼這麼叫我——”
“殷先生,”寇秋打斷了他,“這樣耽誤彆人的時間,並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沒聽說過一寸光陰一寸金嗎?
我的光陰是為人民服務的,值千金,我怕你賠不起。
殷寒說:“我想問問你。阿孟又去找你了對嗎?她見過你了?你和她說什麼了?”
寇秋反問:“說什麼?”
“之前的事,”殷寒的呼吸又沉了幾分,像是透過屏幕噴灑了過來,“安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你是杭家的少爺,根本不懂得我們這些人的疾苦——我原先也以為自己不想要孩子,以為自己隻想要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可我現在清醒了,我必須得要孩子,你也——喂?喂?”
那邊沒有了聲音,隻傳來冷酷的嘟的一聲。
對方將電話掛斷了。
殷寒盯著手中的手機看了半晌,還是把它慢慢放下了。他剛將手機放到抽屜裡,就聽見臥室門被推開,門外的女人訓了兩句保姆,踩著高跟鞋踏踏地過來,直接將手裡的通話記錄摔到了他麵前。
“殷寒,你可真是好樣的啊?”她咬著牙,“還在給他打電話?”
鬨得久了,總會使人厭煩。
況且這已經不再是第一次。
殷寒把那張紙拂到了一邊,神情有些煩躁。
“我還沒問你,”他說,“你怎麼又去找他了?安和剛剛找到的工作——”
“他剛剛找到的工作怎麼了?”他的妻子抱著雙臂,挑高了眉,聲音也一下子高了,“要不是你一天天換著方法給他打電話,我需要一趟趟去找他?需要找人去他單位前麵鬨?”
殷寒的眉頭一下子蹙得更緊。
“你又去鬨了?!”
“是啊,鬨了。”女人說的滿不在乎,嗤笑了聲,將手裡的包也扔到了床上,“他這份工作也沒了。怎麼,你生氣,心疼,還想為了他來打我?”
殷寒俊朗的臉上陰沉沉一片烏雲,狠狠瞪了她一眼。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到底還是沒說,站起身便向外走。
“你可想清楚了,”身後的孟嬌嬌絲毫不攔他,反倒笑了聲,“他可不能給你生孩子。”
殷寒沒說話,腳下步伐卻遲緩了下。他轉了個方向,衝著廚房去了。
孟嬌嬌這才躺到床上,把兩隻高跟鞋都甩掉了。
真可笑,她想。
到底是憑什麼相信連結婚證都沒法領的感情是愛情呢?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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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第二天起來,便先乘坐公共交通往彆的城區走了一趟,打聽了下那裡的租房價位。聽完後,他默默摸著自己的口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這樣吧,阿崽,】他說,【我們還是睡橋下吧。】
掏不起啊!
可原先的住處已經被孟嬌嬌知道了,電話也直接打進了家裡。倘若不搬家,不過兩日,又會有人找上門。
偏偏孟嬌嬌家中還有些勢力,寇秋如今沒錢又沒權,整個兒一流落街頭的小可憐,完全不敢和她硬抗。
好不容易找到的兩份工作都被攪和了,提前走,連半月都沒乾滿,也沒拿到多少工資。寇老乾部慢吞吞沿著路邊走了圈,尋思著是不是要先放下夢想,重操自己的偉大舊業,好賺點錢。
係統崽子問:【什麼舊業?】
他還真沒聽說過。
片刻後,寇秋找店裡借了塊板子,狠心買了遝白紙,向河邊一坐,開始給人畫畫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他宣傳道,“畫肖像啊!”
他生的好看,眉眼間有種不自覺令人想親近的氣質。有的路人看見他的模樣,便真的停下步子,打量著他。
“小帥哥,能畫成什麼樣?”
寇秋沒回答他,手下的動作卻不停,很快便在白紙上幾下勾勒出了一幅素描。雖然細節處還未完全處理妥當,可其中的□□已經與路人像了七八分。
這還是第三世當美院學生時學到的技能,當時點滿了,現在還能拿來用用。
路人瞧見他這麼利索,倒真樂了,要掏錢。
“說吧,多少錢?”
寇秋說:“你看著給吧,這位同誌。”
五塊也行,十塊也行,能讓我吃口飯就好了。
路人於是整整給了他一張綠色的五十元,倒讓寇秋愣了愣。
這麼多?
“這不行,”他拒絕了,“太多了。”
路人皺起臉,說:“可我沒有零錢了啊?”
寇秋聽了,立刻翻出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現金,吭哧吭哧給對方找了四十五。
他把五十的接過來,珍而重之放口袋裡了。
他開心地和他的崽炫耀,【阿崽,你看見了嗎,這是我賺來的。這可是後來幾天的夥食費!】
係統:【......】
阿爸,你憋說了快,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