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竹馬養成記(五)(2 / 2)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起初時興許還會有些擔憂,可到後頭,他卻意外地發現,這些家長並不會懷疑他,反而覺得是自己孩子大驚小怪。尤其是小男孩,被摸摸、被碰碰又能怎麼著?又不是小女孩!

這樣的論調聽的多了,安孝也就一日比一日更放心、更大膽。

隻是這一回,是他等的最漫長的一回。

他足足等了五年。

倘若不是這菜看上去實在太可口,安孝絕不可能耐心細致地等這五年。好在五年了,到底還是讓他等到了機會。

“趴到椅子上,”他說,聲音中已經有了按捺不住的興奮,“哥哥教你?”

可鬱見卻仍然搖頭,道:“不要。”

安孝的音調變了,帶著奇異的尖銳。

“不要?”

他猛地伸手抓住寇秋,把他使勁兒往椅子上按,像是在拎一隻弱不禁風的小雞,“不要?你怎麼敢說不要呢,嗯?”

他正在笑,卻忽然感覺麵前有一陣液體噴灑過,緊接著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那是辣椒水?

安孝的心中一下子更加惱怒,閉著眼摸索著,要把寇秋拎過來。可男孩靈活的像是條滑不溜秋的魚,完全沾不了他的手。

與此同時,外頭莫名其妙的燕母也被燕卓的高嗓門喊過來了,跟隨著兒子茫然地爬了窗子,親眼看見了安孝氣急敗壞要將寇秋按在椅子上的這一幕。

她尖叫一聲,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了,一下子拿起了旁邊擺著的雞毛撣子,劈頭蓋臉地打。

“打!”

“打死你!你把囡囡放開!!”

“打!”

“......”

母親在這種時候,爆發的力量完全不弱於任何一個成年男人。燕母把雞毛撣子上的毛都抽掉完了,就又拎起掃把,拿著上頭的木棍使了全身的力氣向下砸。安孝隻覺得腰背處都是一陣刺痛,痛的他一個趔趄,幾乎要倒下去,怒吼道:“你乾什麼?”

“我乾什麼?”

燕母的嘴唇都在哆嗦,又是一棍打下去,不可思議道,“你還有臉問我乾什麼?”

倘若不是親眼看到,她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相信。

安孝——安孝竟然這麼不是個人!

她和回來的鬱母一同把這人打了一頓,通知了兩家的父親。鼻青臉腫的安孝被送走了,這一夜,鬱母抱著寇秋,流了一夜的眼淚。她把懷裡的孩子抱得緊緊的,幾乎要嵌進懷抱裡。

第二天淩晨,鬱父趕了回來。

他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幾歲,還留著沒來得及剃掉的胡茬,青青密密的一片,剛進來的第一時間便是來看小兒子。手指碰了碰兒子沉睡著的臉,鬱父的眼底都是紅血絲,道:“囡囡沒事。”

“沒事,”鬱母一看見他,便忍不住又開始哽咽,“老鬱,要不是燕小子給我打電話,囡囡可怎麼辦?——安孝那個殺千刀的,不得好死——”

她甚至沒辦法說清楚,話語都顛三倒四,隻有對安孝的咒罵說的異常清晰。鬱父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眉心也緊緊地蹙著,把她往懷裡抱了抱。

“沒事了,沒事。”他說,聲音頓了頓,含了自責,“都是我的錯。”

看著表麵是那樣光明又積極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得下這樣的事?

鬱母啜泣道:“我已經沒了一個兒子了,我隻有囡囡了......”

她說:“我隻有囡囡了!”

鬱父把她的肩膀攬得更緊。

他們在床頭坐了許久,不聲不響地看著小兒子睡著的臉。許久後,等到寇秋困倦地睜開眼,便察覺自己正躺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裡,他的父母把他抱起來,擔憂地問:“囡囡,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寇秋搖搖頭,神思清醒了點,喊,“爸?”

隻這一聲,素來鋼鐵一樣的漢子卻一下子連眼眶都紅了。

寇秋被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去抽床頭櫃上的紙幫他擦眼淚,“爸?”

“爸爸對不起你,”鬱父用力地忍住了眼裡的水光,在他額頭上使勁兒親了親,“爸爸......爸爸沒保護好你。”

寇秋明白了,他說:“沒事,爸爸也很快就回來了。”

這一句話,卻讓鬱父眼中淚光更重。

他們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在這之前的孩子,已經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而被上天奪走了生命。如今,有的第二個孩子好不容易才養了這麼大,難道還要讓他受這些委屈麼?

當然不。

鬱父低頭親親他,像是許諾,“爸爸絕對會讓壞人付出代價。”

寇秋想了想,為了哄他,隻好裝天真爛漫,“像奧特曼那樣?”

鬱父嗓音發酸,“對——像奧特曼。”

隻是這一次,他哪怕不擇手段,也絕不能讓安孝再活下去。

自這一次意外之後,寇秋在鬱家的位置似乎又上升了。鬱父鬱母都幾乎要把他寵到天上去,吃穿用住,處處都十成十地費心。好在寇秋本來就體型纖細,被他們這麼每天好吃好喝地喂,居然沒長成個二百斤的大胖子,也可以說算是個奇跡了。

中考時,寇秋和燕卓雙雙考入了市裡最好的一中。錄取通知書寄來的那天,兩家父母合夥擺了宴席,將朋友親戚請了個遍。

有許久沒見的親戚瞧見寇秋如今的模樣,忍不住嘖嘖,“怎麼鬱見長大了,還是這麼好看?”

鬱母笑,“都大小夥子了,怎麼還說好看?”

“怎麼不好看?”

親戚拉著寇秋的手又打量,見他仍舊是唇紅齒白,眼睛又大又圓,像是兩顆玻璃珠似的,笑道:“我閨女前幾天還說呢,鬱見這模樣兒,就算是去當明星都行——要是他真去了,咱們家裡也能出個大名人了。”

凡是父母,都喜歡聽彆人誇自己兒女好。鬱母的心裡簡直要開花,麵上卻還要謙虛謙虛,“哎呀,哪兒有啊,你家閨女生的多水靈啊......”

“不不不,你兒子好!”

“我看還是你閨女好。”

“你瞧鬱見的成績......”

“你女兒成績也不差呀!”

燕卓拿張紙擋著嘴唇,極小聲地和寇秋說:“典型的商業吹捧。”

寇秋沒忍住,一下子便笑了。

“囡囡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燕卓問,拿手指繞著寇秋的頭發,卷了又放開,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過兩天就軍訓了。”

寇秋說:“差不多了。”

“那我待會兒再去幫你整整箱子。”

寇秋說:“好。”

這麼多年,都被燕卓照顧著,他也已經漸漸養成習慣了。

報名那日,就數寇秋和燕卓這兒獲得的注目最多。燕卓像是習慣了,還在幫寇秋拉箱子,他與寇秋下床的男生換了宿舍,把下床讓給了寇秋,趕他,“鬱見,你先下來。”

在人前,燕卓很懂得給寇秋留麵子,從來不喊他小名。寇秋依言站在了地上,燕哥哥把手裡的床單抖開,細致地鋪好,邊邊角角都掖的整整齊齊,這才道:“好了。”

寇秋便脫了鞋要上床,燕卓又把防曬霜擠出來一堆,白白的一片塗在手心,幫他抹胳膊,“乖,轉過來點。”

幾個同寢的室友瞪著眼睛在旁邊看,都像是看天方夜譚似的。

半晌後,有個男生終於忍不住,吭哧吭哧地問了。

“你們是親兄弟?”

不像啊,姓氏也不一樣啊!

“不是親兄弟。”燕卓簡短解釋道,“是一起長大的弟弟。”

“難怪,”男生恍然大悟,“看著像認識了很久的。”

燕卓笑了笑,沒再多說話。

軍訓的第一日,例行對內務提出了嚴格要求。皮膚黑黑的教官來給他們展示了下被子的疊法,頓時激起來哀嚎一片,到處都是嚷嚷著疊不好的聲音。教官脾氣也大,瞧見他們一個二個都疊不成型,嘴角一沉,火就上來了。

“明天我要是看誰還不會疊,”他厲聲道,“就給我去操場上站軍姿,站半小時!”

哀嚎聲頓時不響了,所有學生都悶不做聲地開始低頭和被子奮鬥。寇秋的兩手沾了水,按照教的辦法拚命捋被子,可這被子實在太蓬鬆,越捋越不平整,怎麼也疊不起來。

“我來。”

燕卓接手了他完成一半的工程,把寇秋的被子攤開,用上了力氣左右壓著,好容易才把已經跑了的棉花拽了回來,疊成了棱角分明的豆腐塊。寇秋瞧著這被子,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卻覺得有點為難,“難道明天還得再疊一遍?”

燕卓也覺得這有點難為寇秋。他想了想,提議:“那鬱見跟我睡?”

——這樣,他們就可以隻拆一床被子。

寇秋說:“好啊。”

反正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一旁的男生眼睜睜看著寇秋麻溜地爬到二層床上,蓋緊了被子,兩個人隻露出了兩顆挨得緊緊的腦袋。他們似乎正在低聲說些什麼,時不時還能聽見小聲的笑。

男生:“......”

他摸摸鼻子上疊被子疊出來的汗,心態有點崩。

不是,這麼真實的嗎?

青梅竹馬了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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