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求你,現在快離我遠一點。
否則......這就更平息不下來了。
寇秋還在問:“怎麼樣?很嚴重嗎?多嗎?”
燕卓:“......”
他的心頭好氣又好笑,卻又覺著這樣關心自己的囡囡實在是可愛的不行。他抿了抿唇,聲音更啞了幾分,“沒事。乖,你快去睡。”
鬨肚子這種事,社會主義接班人也沒辦法。寇秋隻好後退了兩步,說:“那我睡了?”
“嗯。”
“我真睡了?你要不要喝點水?”
“......囡囡。”
“好好好,”寇秋拗不過他,隻好上了床,乖乖把被子蓋上,睜眼望著天花板,“我睡覺。”
他的聲音總算停下來了,燕卓鬆了一口氣。
衛生間裡再沒有彆人,方才看到的那兩塊蝴蝶骨,像是蠱蟲似的鑽進了他混沌的腦子裡。
一下子紮根了。
眼前全是淩亂的不成圖案的色塊,燕卓輕輕喘了聲,瞧著自己目前的狀況,苦笑了下。
“囡囡......”
早該知道的。
在這夜再次夢到那片脊背時,燕卓沒有半分吃驚。他在夢中愛憐地將那人放倒在被褥裡,從背麵一點點親吻,望著那兩小片蝶翅起起伏伏,就像是當真從裡頭躍了出來,飛起來了。青春和荷爾蒙的氣味一同彌漫著,他還嗅到了種奶香,清清淡淡的,像是平日裡聞慣的氣味。
夢中白茫茫一片,滿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澤。
燕卓醒來時,摸著自己的褲子,心中平靜。
......早該知道的。這其實,也沒有什麼意外。
他對囡囡,早就抱著這樣的心思了。
燕卓說不清是好是壞,可他既然動了心思,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手。他坐直身,準備將褲子拿去衛生間洗一洗,卻驟然聽到洗手間裡傳來了一種奇異的動靜。
似是空茫,又像是縹緲的,那聲音沉沉浮浮碰不著底,隻隱約能聽見含混的調子。
像是歌聲。
燕卓小心翼翼起了身,從床上下來。他望了眼,眼神登時一凝。
囡囡不在床上,被子裡空空如也。
燕卓翻了翻,並沒在床上找到寇秋的人。他又看了圈,兩個室友睡得直打呼嚕,誰也沒聽到這異常的聲音。
燕卓站在原地思索了下,伸出手,緩緩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的地麵全是積水,反射出耀眼的光,白茫茫的。燕卓下意識拿手擋了下,等放下時,這才發現,那反光的究竟是什麼。
——一條下-體銀白的人魚正坐在水裡,甩著尾巴無辜地望了過來,眼睛又亮又圓,正巧和他眼對眼看了個正著。
燕卓:“......”
人魚:“......”
這什麼狀況?!
經過了九年義務教育的燕卓懷疑自己此刻沒有睡醒。他使勁兒拿袖子擦了擦眼,再睜開時,還是一樣的畫麵。那小人魚上半身還套著件眼熟的純色T恤,尖尖的、形狀奇特的耳朵從銀白的長發裡頭探出個尖兒,傻乎乎張著嘴,神色茫然,手上還抓著兩個沐浴露打出來的透明泡泡,被他忽然這麼一嚇,一下子就把泡泡捏破了。
它匆忙地移動著,像是要把這條魚尾收起來,費勁兒地把尾巴往回掰。燕卓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臉上,忽然間蹙了蹙眉,從那雙眼熟的琉璃玻璃珠似的眼睛裡看出了什麼,遲疑道,“......囡囡?”
寇秋衝著他甩了甩尾巴,把尾巴抱得更緊了。
“真是......囡囡?”
燕卓不可置信地蹲下來,下意識將衛生間的門反鎖上了。他的手指撫過那些滑膩的、整齊排列的鱗片,它們就像一個個小小的寶石截麵,反射著耀眼的光,光斑在上頭跳躍著。他摩挲著這條尾巴,遲疑道,“但囡囡,怎麼會變成這樣?”
人魚秋蔫蔫地垂著尖耳朵,說:“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都變了,跟飄在海上的泡沫似的,由內而外透著種空靈。寇老乾部不習慣地動了動尾巴,更委屈,“我隻是覺得有點熱......”
從十二點過後,兩條腿便像是要燒起來了。燒的他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隻能爬起身。
寇秋初時以為自己隻是奶油過敏。
畢竟,今天是他食入奶油最多的一天,平日裡,寇秋飲食清淡,從不會吃這樣大量的奶油。
他並沒將這種奇怪的現象放在心上,還當在浴室衝一衝就好了。誰知,水流衝的越猛,那種灼燙感越嚴重,漸漸的,他的兩條腿上都長出了細細的鱗片,從腳踝開始往上蔓延。
瞧見第一片時,寇秋還在天真地發問:【這是什麼?】
玻璃渣子?
他拿手下意識拽了拽,瞧見拽不掉,還用了點勁兒,一下子硬生生扯下來一片,疼的他自己先蹬了蹬腿。寇秋瞧著手裡頭那片亮晶晶的東西,忽然間陷入了沉默:【......】
這個東西......
好像有點像魚的鱗片啊?
係統崽子驚呼:【爸,阿爸!頭發,你頭發!】
寇秋伸手摸了把,長而白的發絲就從他耳邊垂下來了,一直垂到了腰際,又細又密。他摸著自己的鱗片和頭發,力圖冷靜,【阿崽,快告訴我,這不是變異。】
係統崽子哽咽:【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啊......】
這不應該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現實世界嗎?
怎麼還帶這麼玩兒的?
它愁的連數據頭發都要掉,大聲給正在長出鰓的宿主打氣,【阿爸,你忍著點!沒事!就是條魚!】
寇秋:【......】
嗬嗬。
就是條魚。
說的倒是輕鬆隨意,可他一個好好的人,為什麼會突然間就變魚?!
他悲傷地甩著尾巴,開始默默地給自己放水,同時擔憂地撫摸自己的頭——這不會待會兒變成了尖尖的魚頭吧?
係統試圖安慰他:【就算變成了魚,你也是最好看的那條!】
寇老乾部:【......】
你閉嘴。
我並不想論條算,也不想論條賣,謝謝。
好在這樣的變異隻有半身,他的上半身仍舊是正常的人類體型。係統這會兒看了半天,冷靜了下來,還覺得有點小失望。
要是全變了,說不定能看出來是什麼魚呢。
不知道是帶魚、鱸魚、還是鱒魚?
寇秋:【......我感覺尾巴有點燒,你現在在想什麼?】
嗯。
想紅燒魚、清蒸魚、魚餅、魚湯。
這句話係統沒敢往外說。
寇秋在水裡頭泡了快一個鐘頭了,忽然間被燕卓撞破,心裡也有點慌。他說:“燕卓......”
不可否認的是,人魚的確是美麗而優雅的生物。他的尾巴上滿是細碎的星芒,甩動時就像是一片流動的銀河,這銀河從燕卓的眼前掠過,又被收斂到了一旁,麵前的小人魚伸出兩條潔白的手臂,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在歌詠,“燕卓......”
那聲音如夢似幻,像是傳說中歌唱的海妖,誘著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凡人踏入他捕獵的巢穴。
燕卓的喉頭忽然動了動。
他慢慢靠近一步,將那濕淋淋的頭發從自己眼熟的那張臉上撩開了。鼻間嗅到的氣息沒有任何腥味兒,他所聞到的,仍然是那股熟悉的、清清淡淡的奶香。
這是鬱見。
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這都是他的囡囡。
燕卓的腳步又向前一步,寇秋仍舊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他,裡頭有毫不掩飾的依戀。
“燕卓?”
“嗯。”
“燕卓——”
“嗯,”他輕聲說,伸出手臂,把小人魚整個兒抱起來,“我在,沒事,沒事。”
燕卓把聲音壓低了,神色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件事,我來想辦法。”
與此同時,外麵的王冬也醒了。他原本想要起來例行上個廁所,誰知到了廁所前,卻發現門被反鎖了。再看時,裡頭的水都快漫了出來,床上原本應該在的一對竹馬都沒了蹤影,貼近點聽,還能聽到裡頭含糊的、讓人心尖都癢癢的聲音。
大半夜。
兩個人。
水跡。
反鎖門。
“......”王冬在心裡排列組合了一下,一下子被嚇醒了,雙目圓睜。
我了個大槽。
這倆人到底是在乾什麼?
這可不是我想象中的社會主義父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