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這種事情, 就如同駕照考試中的停車入庫。你得找準點, 對準位置, 掛上檔, 控製好速度, 不能中途停——然後才能一氣嗬成。
如果這是科目二中的倒車考試,秦二少一定能拿一百分。
他瞄的太準了。
分明也沒摸過幾回方向盤, 可眼睛一瞥,手往手刹上一放, 硬生生能一下子就找到最準確的位置, 彆說是這種實際上不怎麼硬的車,哪怕是迅猛的獵豹,也能被他駕馭的服服帖帖。
幾下下來, 坐在車上的寇秋簡直像是死了一回,暈的額角全是汗, 蒸騰的整張臉如同塊上好的桃花玉, 泛著粉紅晶瑩的色澤。他緊緊拉著秦嶼的手腕, 身上的裙子早已亂的不成樣, 連紗也被扯碎了,很有點行駛在狂風暴雨中的味道。
等車子行駛到目的地時, 他身上也汗透了,呼吸都是紊亂的。隻能癱軟在椅子裡, 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秦嶼儘職儘責把人運下車, 又吭吭哧哧拿了濕紙巾收拾。好在地麵都鋪的是大理石地板, 很好打理, 他三兩下打理的差不多,便心滿意足地從桌旁抽出袋子,把三件婚紗全部都折吧折吧塞進去了。
寇秋看見他這個動作就一陣腰痛,“你還......留著?”
聲音相當虛弱。
秦二少紅著臉,小聲說:“陽陽,這衣服都壞了。要是不給錢,她們也不會讓我們走......”
寇秋那一瞬間很想咬他。
怎麼壞的?
你有本事彆臉紅,你好好說說衣服怎麼壞的!
讓你踩刹車你不踩,非得飆高速,這邊兒禁噪音,他連喊也不敢喊,聲兒還沒出來呢,這罪魁禍首倒是興奮的不得了,上來就直接給扯碎了——
如今地上還零散著幾塊白紗,被秦二少悉數撿了起來,通紅著脖頸塞進口袋裡。
寇秋仿佛個煮熟的蝦,望著他把濕淋淋的一塊布料也撿起來,寶貝地疊了疊,往包裡放,頭上幾乎能噗滋冒煙。
做完這一切後,秦二少冷靜地從包裡掏出了個玻璃瓶子。
——是香水。
看見香水的寇秋倒吸一口冷氣。
這都準備了!說不是彆有用心誰信!!
“我不是,我沒有,”興許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秦二少鎮定推脫,並飛快甩鍋,“這是哥哥的,我沒注意,隨手裝包裡了。”
坑哥坑的毫無心理壓力。
寇秋:“......”
玻璃瓶子粉紅粉紅的,氣味也香甜的不行,像是花果的味道,如同一首輕盈的小戀曲。
這種充滿少女情懷的東西,確定要栽贓給你哥嗎?
他頓了頓。
但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總是出現秦島穿著粉紅吊帶裙噴著這種香水......
寇老乾部咳了聲,忙低下頭。
雖然知道這隻是秦二少找的借口,可真的沒辦法不讓人往這畫麵上聯想啊......
店員被叫進來時,裡頭已經被悉數清掃乾淨。空氣中彌漫著香水甜膩的氣息,店員也沒覺得奇怪,恭恭敬敬問:“您需要我包起來嗎?”
秦二少打字:【不用,我自己已經包了,刷卡。】
牆角立著三個紙袋子,裡頭鼓鼓囊囊,顯然已經放好了婚紗。
店員奇怪地看了幾眼,想提醒對方這樣放,衣服是一定會皺的。可她看麵前這位紅裙的小姐冷冰冰的神情,硬生生又把唇邊的話咽了下去,堆著笑刷了對方遞上來的黑卡。
秦嶼一手提著幾個袋子,另一手親親熱熱挽上了寇秋,不著痕跡地讓對方重心落在自己身上。
免得腿軟。
幾個店員目送著他們走遠,忍不住感歎:
“真有錢啊......”
這麼貴的婚紗,居然也能一買就是三件。
嘖嘖。
果然,有錢又好看的人隻和同樣有錢又好看的人玩。
中間一個店員遲疑地說:“可是,我總覺得那個白裙子的有點眼熟啊......”
越看越眼熟。
到底是在哪兒見過?
還沒等她回想起來,新的客人已經推開了店門。玻璃門沉悶一響,幾個人又重新掛上八顆牙的標準微笑,“歡迎光臨。”
也再沒有心思去想那個好像有點熟悉的顧客了。
------
他們從店中出來,陽光正烈,秦二少替寇秋撐著把碎花小陽傘,綴著蕾絲邊,洋氣的不行。寇秋站在傘底下,覺得自己的男性尊嚴好像又離自己遠了點。
秦嶼倒是神色鎮定,還把傘往他那邊斜了斜,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說:“陽陽彆曬著。”
寇秋:“......”
他自愧不如。
秦二少這性格,這膽量,分明比他還像是女裝大佬!
兩個人說著話往停車場走,沒提防卻在一家花店門口迎麵撞上了一人。那人正把包紮好的花束拿過來,這樣熱的天,他還穿著薄薄的羊毛衫,配上駝色的休閒褲,眉眼含著憂鬱,很有種小女生憧憬喜歡的英倫氣息。那人猛地看見他們,神色不由得也怔了怔,“......你們?”
寇秋看見他,臉上的笑也收起來了。
是郗鵬雲。
郗鵬雲出現在這裡並非是意外。他上一次在秦二少的生日宴會上捅了簍子,被半途扔下,在那之後,郭麗便再沒有找過他。
郗鵬雲倒是去過她的住處幾次,然而郭麗不在,出來的隻有郭泰那小子。郭泰一向不喜歡他,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直接把門一甩,張嘴就喊保鏢把他扔出去。
這麼一鬨,郗鵬雲倒有一二十天沒見過郭麗了。
他怎麼能不心慌。
他拿著為郭麗準備的花束,眼睛掃過寇秋,仍然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會兒——哪怕明知道是男人,這樣的模樣身材,也是當真讓人沒法不喜歡的。
如果裙子底下什麼都掏不出來,那就更好了。
郗鵬雲不無遺憾地想。
倒是他身邊那個,好像沒見過。說起來,也算是個令人驚豔的美女——
......等等。
看著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郗鵬雲心底詫異,又盯著那個高個兒紅衣美女看了好一會兒——身姿窈窕脖頸修長,眉眼中透著點淡淡的冷豔味道,比起向陽更是另一種風情。
可這眉眼......
秦二少還記得生日宴會上的仇,瞧見他像丟了魂兒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的火氣立刻就升上來了,滿懷不悅。
他一張嘴,就是一口磁性的男神音:“看什麼看?”
變態!
秦二少憤憤地用自己會的唯一一句粗口想,看你個仙人板板!
郗鵬雲:“.......”
郗鵬雲:“.......”
郗鵬雲:“!!!”
這聲音,這聲音!
這特麼就是秦家二少爺啊!!!!
他張大了嘴,一瞬間說不出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隻能木愣愣看著眼前的人,呆滯的氣息撲麵而來,活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公雞。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郗鵬雲的任督二脈忽然便被打通了。
他就說秦二少為什麼會護著無親無故的向陽?原來是因為自己也有同樣的癖好啊!
這哪裡是一對基佬,這分明就是相親相愛的姐妹花!
說不定還會回去分享同一條裙子,一起手牽手去做美甲的那種!
郗鵬雲的聲音都抖了,“你......你們.......”
寇老乾部奇怪地望著他,覺得這人仿佛有病。
擋在路上該走不走,這到底是乾什麼呢?
他索性說:“這位先生。”
郗鵬雲的下巴還沒安上。
寇秋:“你擋路了。”
郗鵬雲木木地移動了下腳步,給他們讓開。這一對姐妹花提著三袋子婚紗,撐著小陽傘,提著小包,窈窕多姿,硬生生把水泥地麵都走成了紅地毯。
直到她們走遠了,郗鵬雲這才反應過來,忙拿手機給郭麗打電話。
幾個電話他沒打通,索性變成了發短信。短信的口氣卑微又誠懇,再三請求,【這真的是個很重要的消息!郭總,我已經完全確認了,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短信發出去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音。
郗鵬雲險些將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仍然不肯放棄、又堅持著發了第二條、第三條,一直到第十幾條。
【這次是我親眼所見,肯定不會有問題,郭總,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您還有和秦家再和好的可能!】
......
到底是當時寵愛過一段時間的人,郭麗雖然生氣,卻也沒辦法做到斬的一乾二淨。她最終還是回了電話,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郭總,”郗鵬雲大喜過望,“您總算肯聽我說了!”
他忙將剛才的事敘述了一遍,又把自己偷拍的背影圖發過去。那邊的郭麗沉默半晌,語氣帶嘲諷,“這消息能有什麼用?”
“怎麼不能有用?”郗鵬雲急了,聲音壓得低了點,“這起碼說明,它們之間並非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關係,而是——”
他麵色扭曲了半天,也沒辦法把違和感強的不行的姐妹兩字說出口,隻好道:“應當隻是因為喜歡的東西一樣所以交的朋友,郭總看看,要是有哪家想和秦家做親家,也不是全無可能呀!”
郭麗沉默了會兒,這話說的也是。
想和秦家結個親的,何止一兩家。當時秦嶼公開握著個女孩子的手,倒有不少人當時心便灰了。
這其中也包括那個心高氣傲的趙小姐。
都是家裡疼著寵著長大的,哪裡受得了做彆人的替補?
隻是,郭麗表情怪異,“秦二少......真的有那種愛好?”
她問的含糊,仍然有點不敢置信。
看不出來啊。
這可真是......
郗鵬雲說:“郭總,照片您也看了。”
郭麗心情更複雜。
這年頭,男孩子都長成這種模樣了嗎?
她對著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忍不住危機感更重——不僅連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比不過,甚至連男人都比不過了。瞧這一個個如花似玉的,讓她看了都沒辦法相信,這倆人體內居然存在著雄性荷爾蒙。
怎麼看怎麼像是相親相愛的好姐妹啊……
郭麗沉吟許久後,權衡利弊,打電話把這消息透露給了趙小姐。趙小姐正在美容院中貼麵膜,突然聽見這話,臉都變了,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