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錯位人生(九)(2 / 2)

小混混的兩條手忽然軟了下去,像是沒力氣的麵條。

“......”

“......”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下屬和混混都沒反應過來,就愣愣地看著麵前看起來根本禁不起他們打一拳頭的少年。寇秋鬆鬆手腕,神色倒很坦然,甚至還笑了笑,“還想搶我?”

“......”

這還搶個鬼!

親眼看見了剛才那一幕,所有人都唰唰倒退了兩下,隻有被打的仍然站在原處哀嚎。

寇老乾部伸手,抓著這個被自己反擊的人的手臂,正好抓在被卸掉的那一塊關節處。

“見見警察,好好談談搶劫的事?”

混混頓時叫的更慘,如同被開水燙了的豬。寇老乾部開始給人上課,滔滔不絕講如何迷途知返走上正確人生道路,見證了這一幕的下屬心情複雜,掏出手機,又看了遍闞局給他發的短信。

——方揚容易被人欺負。

......哪兒?

誰特麼有這個本事欺負他?

——多看著他。

看著誰?

下屬戰栗。

是看著他彆欺負彆人,還是看著他彆把彆人收拾太狠?

隔壁的查家徹底安靜了下來,查母被送進了鄉裡的醫院,他們如今去不起省城,查恭也跟著去了。寇秋收拾收拾東西,沒兩天便去了省城,準備報道。

他的東西都是闞峻準備的,被單床單都嶄新,素色條紋,很淡雅。寇秋看著,跟闞峻自己床上鋪著的還一樣。

闞峻問他:“在學校住,能習慣嗎?”

“這也沒什麼不習慣,”寇秋說,沒聽出弦外之音,“總得適應適應。”

男人於是嗯了聲。

過會兒,他方才淡淡道:“我在校區旁邊有處房子。”

“......”

寇老乾部這回聽明白了。

前頭的司機也回過頭,說:“闞局那房子新買的,兩室一廳,還挺大,又南北通透。現在宿舍裡都是六個人擠那麼一小間屋,住的也不方便,乾脆搬出來住算了。”

係統崽子也跟著興奮,【搬出來搬出來!】

隻有寇秋想著男人在夜裡的眼神,未免有些心驚肉跳。

雖然對這樣的激烈運動已經習慣了,甚至輕而易舉就能從裡頭品味出趣味,可如今到底是未成年。闞峻又正當壯年,這幾天兩人偶爾歇在一張床上,他都能感覺到對方上了膛隨時準備開-槍掃射的架勢。醒來時,屋裡時不時都有股淡淡的腥味兒,打開窗戶半天都散不去。

跟放了盆燒得正熱的火盆在屋裡沒什麼區彆。

更彆說,這火星幾乎都要濺到他臉上了。

男人忍得辛苦,寇秋也很辛苦——他一點也不想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堅決不越雷池一步。為防止真的做出點對不起他自己信-仰的事,寇秋還是拒絕了,“不,我就在宿舍住。”

闞峻的眼猛地闔了闔。

駕駛座的司機很有眼色,立馬敲邊鼓:“弟弟呀,宿舍住著還真沒你在闞局那房子住的舒服。你這不是給自己找苦頭吃嗎?萬一到時候有個不講衛生的,那味兒能熏得你半夜跑出來!”

寇秋說:“我還想再過段兒集體生活。要是闞叔不嫌棄,那我過生日後,再搬出來。”

男人的眼又重新睜開了。

他的手指敲著皮質座椅,有點漫不經心。半晌後,才說:“我記得是要過十八歲生日了?”

寇秋:“嗯。”

男人的喉頭動了動。

“十八歲好,”他說,“是個大生日,得好好慶祝慶祝。”

他頓了頓,不容拒絕。

“那天,你就過來這邊過吧。”

寇秋說:“好。”

既然到年齡了,那自然可以開始談情說愛了——說真的,這麼長時間就在男人身邊待著,卻沒辦法理直氣壯讓對方親親抱抱自己,寇秋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好在不用等多久了。

報道那一天,闞峻親自送的他過去。開的車牌照上一串六,讓來回的家長學生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兩眼,就像在看一座金山。闞峻把手續辦妥了,一手拎著熱水壺,一手抱著被子和涼席,與寇秋一起往樓上走。

寇秋的寢室不高,就在二樓。裡頭已經有了好幾個來的學生,彼此一一做了自我介紹,大都是從村裡鄉裡出來的,隻有一個是省城來的。省城的那個本來還坐在床上,瞧著其他幾個人的衣服,語氣裡難免透出了點看鄉巴佬的意思,可過了會兒,居然有另一個比他穿的還好的人走了進來。

不僅穿得好,長得也好,連後頭跟著的家長都看起來挺有錢。他從床上下來,望著這個新室友,室友掏出了部手機,也是嶄新的最新款,正往裡頭輸入什麼。

這是個家境挺好的。

省城來的學生下定了結論,張口就問寇秋是哪兒來的。

“北京,還是上海?”

寇秋說:“都不是。”

“那是深圳?改革開放最前沿?”

“不,”寇老乾部很誠實,“就咱們底下鄉裡的壯實村。”

省城學生:“.......”

土味兒撲麵而來。

其他幾個室友都開始笑,問:“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

寇秋也很無辜,“因為當時起村名時,彆人都誇我們村裡人長的壯實。”

就他一個看起來跟這倆字完全沾不上邊的。

而且,“我們村裡人都叫狗蛋,二狗子,春花,春麗,春娟......”

一聽就是淳樸的鄉土氣息。

省城學生把臉扭過去,徹底不說話了。

寇秋和其他幾個室友相處的都很不錯,他們都是從底下來的,沒什麼傲氣,有的頂多是想拚命改變的拚勁兒。為了從村裡走出來,大家當年都費了不少功夫,現在好容易有了機會,學習起來,那也是真的拚了命在學。

不包分配,工作到時候就要靠自己找。大學生剛剛邁入校園,對將來到底要往什麼地方發展,其實滿心迷茫。

隻有寇秋一個人一點兒都不迷茫。

因為這正是祖國需要他的時候啊!

他早早地就開始準備公務員考試,定時定點刷題,放在其他人眼裡,就是老早確定了目標,又努力。省城學生心裡挺瞧不起他們的,瞧見他們幾個不出去逛街也不買什麼東西,手機裡貪吃蛇都不會玩兒,更彆說俄羅斯方塊了,就覺得這幾個人土掉渣。沒住倆星期便嚷嚷著換了寢室,又換了個同樣土掉渣的進來。

幾個土的不行的人湊在一處,交流的話題都充滿了黃土地的感性。

“聽說我家養的那頭母豬該殺了。”

“哎,其實真挺臭的,難聞的要死。可等它要被宰了,我居然又舍不得......”

“我也是,我記得我家當時宰的那頭,可能吃了。尤其喜歡吃玉米。”

“玉米好啊!還好種!”

“好種什麼啊,照樣兒麻煩的要死。我跟你說......”

上鋪的人翻了個身,這場宿舍交流便變成了農產品討論大會,順便討論了一下豬的配種和飼養問題,幾個人嘰嘰喳喳,說了半宿才停。

周末時,寇秋會坐公交去探望還在住院的方爺爺。那邊有護工看著,他每周去,也和老人說說話。有時老人是醒著的,大多數時候則仍不清醒。

每周,闞峻的人都會過來,給他送點東西。吃的用的玩的,裝了一大箱子。同住的幾個室友都羨慕,“你家裡人真好。”

看起來還挺富的,不像是平常的農村。

寇秋說:“是我叔。”

室友隻當是他爸的親弟弟,“那也行啊,正經親戚。”

寇秋沒吱聲。

可不是嗎,可“正經”的親戚了。

他十八歲生日那一天是周五。一大早,就有輔導員打電話給他,說是家裡人幫他請了一天假,寇秋到了校門口,闞峻就在車邊站著,等著他。

瞧見他過來,那煙才被熄了,扔進草叢旁邊的垃圾桶裡。

“來了。”

寇秋說:“嗯。”

他坐進車裡,男人挨著他坐,寇秋問:“闞叔,今天咱們乾什麼?”

闞峻靠在後座上,半闔著眼。

“不乾什麼,”他說,“就好好給你過個生日。”

他在“好好”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聽起來味道有點不一樣。

寇秋:【......】

他怎麼覺得有點兒慌?

【慌是應該的,】係統老神在在說,【不慌才是不對的。】

關了三十幾年的野獸,鬼知道躥出籠會是個什麼鬼樣子。

更彆說還是這種壯年,這種體格,這種氣魄。

係統說:【阿爸,剛才那句話我可以給你翻譯翻譯。】

寇秋咽唾沫。

【不乾什麼,】統子學著它爸夫的聲音口吻,說,【我們這一天,從早到晚——】

【就乾-你。】

車子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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