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兒咬著耳朵,明顯更興奮,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小薇果敢,整理了她們小聲說的問題,又開始向寇秋提問,“那他喜歡哪種類型的人?”
寇秋自己也說不好,乾脆從小板凳上站起身,徑直走到仍然在看那張照片的霍起麵前,喊:“霍叔?”
男人嗯了聲,手指終於慢慢一掀,把照片反過來,蓋住了。
寇秋儘職儘責當傳話筒,“霍叔喜歡什麼樣的人?”
男人的眼睛忽然抬起來,看著他。寇秋恍然有了種會被對方活生生看穿的錯覺,不知為何,臉也有些漲紅了。他能察覺到男人眼神裡突然間濃重了的情愫,不由自主舔舔嘴唇。
空氣火辣辣的,像被加熱了,熱的他血液都開始沸騰。
霍起沒說話。
半晌後,寇秋終於聽到了回答。男人靠在小板凳後頭的牆上,眉眼深邃,裡頭像是有半壁星河在熠熠發光。
他簡短地說:“我喜歡聽話的、懂事的孩子。”
還沒等寇秋記下來回去傳達,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笑起來有梨渦的,我更喜歡。”他說,沉沉地注視著寇秋,喉頭上下動了動,“舔起來,應該會甜。”
哎呀呀,寇秋下意識把自己兩頰處的兩個甜甜的小梨渦遮住了。
係統崽子在看熱鬨,呲溜呲溜吸著奶,一個勁兒嘖嘖。
等寇秋回去把這話一說,幾個女孩子眼神都變了。
她們沉默著打量彼此,最後互看了一眼,目光竟全都齊齊落在了寇秋身上。
寇老乾部被她們的眼神看的心慌,“嗯?”
“怎麼看怎麼像你啊,”小薇率先說,“聽話,又懂事,還有梨渦——”
這三個詞,基本上就是寇秋的代言詞。說起來寇秋這兩個字時,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裡的,也就是這些了。
又軟又甜,讓人心疼的寇秋。
小薇沉默了會兒,小聲說:“寇秋,你說實話,這人和你有關係沒?”
寇秋不願在孤兒麵前說自己找到了親生父親,隻含糊道:“他很照顧我。”
小薇拍拍他的肩,眼神變化了些。
“小心點,”她提醒說,壓低了聲音,與寇秋咬耳朵,”有錢人的世界咱們不懂,說不定有什麼奇怪的癖好。我在外頭也有聽說,有的人,就喜歡你這種年輕鮮嫩的小男生——”
寇秋被逗笑了。
年輕鮮嫩?
“你彆不信啊!”看他笑,小薇頓時急了,拍他的肩,“我說正經的呢!”
正經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隻好說:“你繼續。”
小薇瞧著麵前這人的模樣,真是惹人疼,也實在難怪有人對他動心思。可想想寇秋這身體,來一回那什麼估計整個兒人都得碎掉,指不定救護車都得在樓下候場。
想到這兒,她把寇秋拉一邊,發自內心給他支招。
“不行的話,你就買瓶防狼噴霧。”
寇秋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魔幻。
防狼......噴霧?
他,頂天立地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為什麼還需要防狼??
疑問還沒得到解決,那頭院長已經在喊人了。寇秋趕忙過去,正巧撞見和偉蹲在院子裡,正在和他的養父母打電話。
他聲音有些不耐煩。
“我不是說了嗎,那錢我必須得拿!......乾什麼?你管我乾什麼?我拿了自然有我的用處——”
他猛然瞧見了寇秋,神色一冷,把電話掐斷了。
寇秋並不打算管彆人的家務事。可想想,還是說了句,“院長媽媽不需要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是為這個和你爸媽起爭執,不值得。”
和偉從口袋裡摸出根雪茄,熟練地把煙葉塞進去,準備好,開始吞雲吐霧,譏笑:“你管我值不值得?”
他指指自己。
“瞧瞧我,嬌氣包,”他說,“瞧瞧我身上的衣服,手上的表,瞧瞧我開的車。要不是你這麼脆弱,這些指不定就是你的了。”
他吐了口煙,嘴唇上翹。
“怎麼著,羨不羨慕?”
寇秋蹙蹙眉,伸手把麵前的煙霧揮散了。
他說:“不羨慕。”
和偉隻當他是在嘴硬。
“我可有爸媽。”
寇秋有點兒自豪地挺起小胸膛,說:“我也有。”
和偉哈哈大笑。
“得了吧,你有爸媽?誰不知道你是被扔到孤兒院門口的?無論是你那爸還是你那媽,就沒一個想要你的——”
他嘖嘖了聲,瞧著寇秋,很是可憐他。
“也是,救你這身體,有誰想要呢?”
寇秋不想跟他計較。
和偉的性子,寇秋知道的一清二楚。偏執又執拗,還喜歡嫉妒,並不能說有多麼好的心眼。小時候便已經是這樣,很難再教育過來了,和他說什麼,也不過隻能徒費口舌。
所以他沒說什麼,隻扭過身,就準備走開。
和偉看見他這雲淡風輕的模樣,便恨得牙癢癢。看著看著,他心裡陡然生出了點惡念,悄無聲息蹲下身,去拿石頭。
可還沒等他的身體彎下來,另一道身影便突兀地出現在了眼前。
“——秋秋。”
霍起站在不遠處,凝視著青年,示意,“過來。”
和偉被嚇了一跳,手裡的石頭掉了。
寇秋應了聲,忙朝著男人的方向走去。
“哎!”
就在這時候,和偉抬起頭,對上了男人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他甚至連靈魂也一同顫栗了起來。
他瞧見男人動了動嘴,像是對他說了一句什麼。明明隔得有段距離,他也並不能讀唇語,可和偉就是詭異地看懂了。
——我能殺你一次。
就能殺你第二次。
讀明白這句話後,冷汗都滲透了衣裳。這樣陽光明媚的天,和偉卻突然抱住了肩膀,控製不住地戰栗了好一會兒。
天氣說變就變,下午時,忽然間下起了雨。
寇秋沒帶傘,其他人也沒帶。孤兒院裡的幾把傘遠遠不夠他們用的,偏生雨越下越大,劈裡啪啦砸在地上,都快積成了一個個小水潭,他們站在院門口,竟然有些動彈不得。
霍起的手插在兜裡,倒是不緊不慢,眼睛沉沉望著遠方。
過了一會兒,有另一輛豪車緩緩駛來了,在不遠處停下。和偉瞧著那車,眼珠子都快不會轉,忽然間興奮地一拍手。
“這肯定是我爸媽來接我,給我送傘了!”
他指著那車,信誓旦旦道。
其他幾個人都望著他,和偉這會兒滿麵春風,說:“我上個月跟他們說過我喜歡這款,他們聽見了,就拿這個當禮物來接我——”
他對此有十足的信心,霍起不算,除了他,這兒還有誰家裡頭開得起這種車?
寇秋沒說話,仍然盯著密密的雨簾。
這樣的雨天,讓他又想起來了多年前那個一邊哭,一邊往孤兒院走的自己。
當年也是這樣的雨。身邊的人一個個被接走,最後連他的同桌也走了。他獨自留在最後,等著校門口密布的人群散開了,才踩著水窪深一腳淺一腳地趟回去。
那回憶仍然很鮮明。寇秋抿了抿唇,悄悄握緊了掌心。
他盯著興致勃勃衝著那車招手的和偉,眼中悄悄含了點羨慕。
被父母接啊......
這是他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更彆說是這樣理直氣壯地衝上前去。他看著,就又往男人身後站了站。
身畔的霍起低聲問他:“冷?”
寇秋的腳在地上蹭了蹭,“不冷。”
車門已經打開了。
和偉的一聲“爸”剛剛叫出口,卻愣在了原地。被運下來的,是一架輪椅,老人坐在輪椅上,被兩個人撐著傘護的嚴嚴實實,推到了門口。
這張臉,和偉並不認識,其他人卻再熟悉不過了。
凡是關注新聞的,這幾天都知道這張臉。昏迷二十年又醒,這是多大的福氣!還是個正兒八經的富翁,家財萬貫,說出來都讓人羨慕。
寇秋略略睜大了眼,詫異地望著對方走近。他怔了半天,最後才喊:“......爸?”
他的聲音微微有點抖。
“哎。”寇天明說,親自顫巍巍站起來,撐起一把大的黑傘,罩在寇秋頭頂。
“走了,”他說,“爸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