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厭春花 六棋 12448 字 4個月前

昨夜寶嫣做了一場綺麗的夢,她伏在案上,頭埋進雙臂中,在無人察覺的地方自由地暢想,哪怕這張桌案不可能留下那個人的氣息,但她還是無法自拔地輕輕嗅了嗅,然後兩頰發燙。

孫芳紫扭頭找她說話時,寶嫣剛好微微抬頭,換了個姿勢,雙腿夾緊並攏,呼出的氣息濕潤溫熱,腦子裡根本留意不了她說了什麼。

孫芳紫無知無覺地喋喋不休,“你那婢女好了沒呀?要不要我再幫你請大夫給她看看?”

寶嫣勉強應道:“已經能下榻了……”

她多希望孫芳紫不要吵,再吵下去,她腦子裡春心泛濫的思緒就要被衝散了。

可惜對方對她此刻的狀態毫無察覺,反而急著和她分享秘密,“我跟你講哦,姓白的居然說要跟我休戰了,為了討好我,她還送了套首飾給我,不過誰稀罕呀,當姑奶奶寶匣裡沒有麼?”

她口中姓白的人應該叫白宛儀,與孫芳紫不對付全是因為她敏感的自尊心,孫芳紫人生的嬌小,被拿來與白宛儀做比較。

那是個跟兒L郎一樣高大的女郎,容貌生得很漂亮,就是魁梧了些,不知為何二人天生一副仇家樣。

說是相看兩厭倒也不對,寶嫣見過白宛儀,自始至終孫芳紫在她跟前就像刁蠻任性的小妹。

那位倒像長者,縱著她,寶嫣曾懷疑過白宛儀的身份,隱晦提醒過孫芳紫,奈何她聽不懂,寶嫣便不提了。

也許這是她倆之間的情-趣也說不定呢?

“阿嫣妹妹……”

就在二人不同頻調說話間,一道情意綿綿的喊聲在她們身後出現,寶嫣即使不回頭也能知曉來者是誰。

“又來了。”

孫芳紫無奈地搖頭,起身迎接,“殿下,阿兄,你們來了。”

孫信邈傻樂,他長得不差,頗為英朗,笑起來十分真誠,說不好聽些有著很濃的憨實氣,不是寶嫣鐘愛的那類少年郎。

反倒是他身前負手而立,容色冷淡,身姿挺拔,屬於天地間罕見俊秀的僧太子,烏發黑眸,不言不語的模樣更吸引人。

寶嫣從得知他也在後,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脖子輕輕緩慢地轉動,在與陸道蓮的眼神交錯的那一瞬間,禁不住嘴唇囁嚅,然而看上去隻是微乎其微地動了動,太子便收回了目光。

那孫信邈和孫芳紫不愧是兄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寶嫣即使不理他,他也能自得其樂地往她身邊湊,“阿嫣妹妹,聽芳紫說你生病了,身子好些了嗎?”

孫芳紫服了他了,忍住白眼的衝動:“阿兄說什麼呢,你耳朵又不靈光啦?

我明明說的是她那婢女。”

有這兄妹倆打岔,一來一回氣氛逐漸變得熱鬨。

寶嫣抑製住想往那道顯眼的身影上瞄去的衝動,“我沒什麼大礙,多謝孫郎君關心。這位是……”

孫信邈:“我來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太子殿下。”

她終於能借著機會光明正大地朝陸道蓮瞧去,“原來是太子,臣女見過殿下,給殿下請安。”

她拿出最好的身段姿態向矜貴的人影行禮,仿佛剛剛認識一般,陸道蓮凝神看著她,靜默了一瞬,“嗯。”

“殿下,她就是我與你說的阿嫣妹妹,是鶴沽官齊大人家的女郎。”孫信邈不知是否與陸道蓮混熟了,膽大地說出一句,“也是我想娶回家的意中人。”

這個孫信邈!

寶嫣平日脾氣都挺好,稱得上溫順,當下卻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又在胡說八道。

不管她與孫芳紫交不交好,她對他向來就生不出男女之情,一直當做認識的熟人看待。

可是他每見著一個人,總要當著麵宣告他屬意她,好似她是他的一樣。

孫信邈:“對了阿嫣,你方才怎麼坐在殿下的位子上?殿下,前兩日,阿嫣妹妹還與你坐在同一排呢。”

真是傻子,寶嫣無奈又沒辦法,強顏歡笑道:“我不記得那是殿下的位子了。”

陸道蓮的回應更加簡潔:“忘了。”

在普詩彌來講經之後,一行人重新選座坐下,寶嫣本想著將位子讓出來,結果太子選在了她身後一排。

也就是以寶嫣為中心,孫芳紫在前,陸道蓮在後,他後排兩側則是孫信邈與另一個叫溫呈君的郎君,都是一眾年輕朝氣的少年郎,豐姿奪目,高不可攀。

孫信邈其實早在學府就與陸道蓮相識了,可以大著膽子說是同門師兄弟,本朝的名師就是他們學業上的師父。

陸道蓮是他師兄,孫信邈是師弟。

盯著寶嫣身影,孫信邈難掩興奮,即便太子的佛家師父在上方講經,也不影響他與陸道蓮分享見到寶嫣的心情,“師兄,你瞧見了吧,阿嫣妹妹怎麼樣?是不是與我,像極了一對佳偶,極有夫妻相?”

陸道蓮沒有訓斥他說小話的行為,在他的位子,不過是稍稍抬眸,就能將女郎千嬌百媚的身姿納入眼底。

他凝神細想了下,回道:“有嗎,沒太注意。”

孫信邈為了說話故意抬起的屁股瞬間失望地回落到原味,他發出一陣好長的遺憾的歎息,“太可惜了啊,下回殿下要好好替我們看看呀……”

“嗯。”

後背有什麼動靜,寶嫣聽得不算太清楚,她全神貫注,心神都飛到那道清晰而明朗的嗓音上去了。

他在跟誰說話,孫信邈嗎?他又答應了什麼事情?除了“嗯”,他還會些彆的嗎。

講座開到結束,之前還在座位上的太子和他的跟班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連寶嫣都未曾驚動。

她從來沒什麼耐性聽高僧開解眾生

之類的話,如果神佛有靈,那她求了千百遍,她阿翁就不會英年早逝了,她母親也不會帶著她改嫁。

結果就因為陸道蓮坐在她身後,莫名其妙地,寶嫣就變得和那些想要留個好印象的王孫貴女一樣,連坐姿都宛如精心設計過的那樣標準,一刻都不敢放鬆。

甚至那些艱澀難懂的經文她都能背下來幾段,如此專心致誌,以至於連他們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普詩彌不是經常講經,陸道蓮也不是經常來寶華殿。

寶嫣雖然知道他應該是在蘭華殿參佛,除了上回被人糾纏,根本不去主動驚擾。

二人之後都沒再碰麵,一直到孫芳紫邀她進山玩樂,昭玄寺在半山腰,要上山頂還得爬好長一段路。

小觀病好了許多,寶嫣雖然告訴她積攢了許多要換洗的衣物給她,私底下卻還是親自動手洗了。

孫芳紫來時看見,眼神憐憫,蹲下身和她說話,“那你是不是就沒空去啦?阿兄他們說要在山頂等日出出來,太子也會去,我們一大幫人就缺你啦。”

寶嫣拒絕的話凝在喉嚨中,神情猶豫,小觀咳嗽著說:“女郎去玩吧,我已經能做事了,還是讓我來吧。”

“沒幾件衣裳了,你呆著吧,很快。”

轉頭寶嫣示意孫芳紫,“什麼時候出發,能不能等我片刻。”

一個人夜半遊山好似是瘋了,但一群人去,就是大家一起瘋了,寶嫣也不知自己得了哪門子鬼迷心竅。

她與孫芳紫趕到,眾人等著她們出發,也不僅僅這堆身份不凡的王孫貴女在,還有點燃火把的帶刀侍衛,或提著燈籠的下人。

山頂早已有人提前為他們安營紮寨做準備,寶嫣被分到和孫芳紫一頂帳子,爬了一程山路,眾人早已累得在帳子裡快速歇下。

她也不例外,看了涼亭裡有三五郎君相伴,和貴女說話的陸道蓮最後一眼,像摻和不進去的陌路人,俯身鑽了進去。

眼不見為淨。

還以為修佛之人不近女色,結果還不是來者不拒。

寶嫣越想越氣,翻了個身,旁邊孫芳紫已經發出輕忽軟綿的鼾聲,她卻越發精神。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那女郎有她好看嗎,他怎麼一直盯著人家不放?

夜深人靜,寶嫣悄然從帳子裡出來,涼亭已空無一人,再過一個時辰,天際該從毛月色的夜幕中露出魚肚白。

人有三急,避開周圍守衛的侍衛,寶嫣繞到草木茂密的背後,準備一行方便,結果好像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一幕。

不大熟悉的女聲因為過於緊張沒發現她的存在,“殿下,我,我來替你解決吧?不紓解出來,恐會傷及身體。”

“臣女不在乎名分清白,願意替殿下分擔。”

距離營地不近不遠,借著月光,陸道蓮越過麵前的人影和寶嫣四目相對,她像是傻了,躲在樹後,眼神古怪地盯著他。

拂開想要觸碰過來的手,陸道蓮垂下眼簾,睇向給他下了藥的人,冷冷的,“孤可以紓解,事後孤也可以治你家一個株連九族之罪。”

那人被他寒星般的眸子震懾住,抵抗不了敬畏之意,臉色發白地匆匆逃走。

寶嫣親眼見到身影消失,覺得自己繼續留下似乎也不合時宜。

她剛邁出兩步,背後比剛才要低緩許多的嗓音讓她停下,“站住。”

不守夫德的兒L郎家,夜裡私會其他女子,好一對該被浸豬籠的山野鴛鴦。

寶嫣鬆開揪緊的拳頭,轉過身,在陸道蓮的目光中朝他盈盈一笑,譏諷道:“殿下叫我,是想請我給你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