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麵樂觀開朗的人,有時心思反而容易亂想。
見她不動,虞禮歪頭:“你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嗎?”
楊宛宜怔了怔:“當然不是……”
“那就走吧。”虞禮嘗試性地觸碰她的手腕,見她不抵觸,便直接將人從位置上拉起來,“我們要快點了,班長和淼淼跑得比較快,已經過去占位置和排隊了。”
“清圓負責盛湯和拿餐具,我們過去直接幫班長拿餐盤就好了。”
楊宛宜一路被她拉著,一路聽她有條不紊地講著分工安排,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直到在食堂落座,仍有點恍惚。
左邊尹清圓遞來筷子、右邊夏漣漪推過來一碗湯,對麵是在笑著講話的虞禮和池淼淼。
大概虞禮提前跟她們說了什麼,楊宛宜明顯能感受到她們對自己格外的照顧,她們似乎很自然地接納了她,感謝、又有些惶恐。
後來楊宛宜倏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也不是突然開始融入她們的。
明明上周研學那幾天就是和她們一起玩的,在大巴上她也坐在尹清圓旁邊,再往前推,早在那次下雨池淼淼和她合撐一把傘時就有征兆……
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楊宛宜乍然覺得,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尷尬。
女生們都挺放鬆和諧的,江霖這邊就顯得氛圍微妙。
食堂餐桌最大也就六個位置,自從上次虞禮感冒以來,他和範弛中午基本上都是和她們坐一塊兒吃的飯,反正謝楚羿明天中午都一直雷打不動地去找自己女朋友,他們六個人一桌其實正好。
本來都快習慣成自然了。
結果今天虞禮忽然說不能跟他坐了,因為她們這邊多了個人,位置不夠了。
她說得特彆坦然坦誠又坦蕩,江霖第一反應是:沒良心!
以前需要的時候還靠他幫忙占位置,現在坐不下了,沒絲毫猶豫就把他踹了是吧。
範弛拍拍他肩:“想開點少爺,我不是也來陪你了。”
江霖表情有一絲難以理解:“不然呢?”
範弛摩挲下巴,朝斜後方虞禮那桌看了眼:“不然我就去跟妹妹她們一桌了嘛,那不還空個位置。話說上禮拜我去體育館又碰到池淼淼了,我琢磨著應該已經和她很熟了吧,坐她邊兒上她肯定不介意。”
江霖賞了個白眼:“你要點臉行麼。”
今天下午有節體育課,不過清明將至天氣不好,隻能改在教室自習了。
按照心照不宣的規定,本來確實是自習的。
奈何體育老師出了名的耳根子軟,受不了這幫學生左邊一誇、右邊一求的,很快心軟嘴鬆地同意他們這節課可以自由活動。
但僅限於室內,且不可以發出太大的吵聲。
否則影響其他正常上課的班級不說,萬一被年級主任抓到了,體育老師自己都逃不過一頓批評。
大家立刻歡快地答應,體育委員還舉手積極表示:“老師你也去休息吧,班長會管好我們班紀律的!”
突然被拉下水的夏漣漪:“?”
確實本身也很想走的體育老師借著台階便下:“OK,那辛苦班長了。”
“……”夏漣漪有氣無力地“噢”了聲,做好了收拾紙筆準備上講台寫作業的準備。
體育老師走前不忘指著體委頷首:“你也彆閒著,上來幫班長一塊兒管。”
沒想到惹禍上身的體委:“啊?!”
引得全班一陣幸災樂禍哄笑。
夏漣漪順勢便道:“那你負責前麵我負責後麵,你去講台坐著。”
這回輪到體育委員:“……”
自由活動的意思就是不用太拘著,在教室裡隨意走動或換位置也都沒關係。
人高馬大的體委用自己的小學生字體,在前麵的黑板寫下大大的“安靜”二字,寫完想了想,又在前麵僅剩不多的空間門補了兩個小一點的字——儘量。
儘量安靜。
班上細微私語聲一直不斷,但大家音量都控製得很好,保證不達到“吵鬨”的那個度,反正他們班在這種事情方麵向來默契度賊高。
虞禮在看著體委寫黑板字的時候,下意識就想到自己昨天的板報也沒抄完。
便朝楊宛宜的方向看了眼,對方左手托著腦袋、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筆,百無聊賴的狀態和周圍三兩各自講話的同學對比鮮明。
目前正和她處於“冷戰”狀態的兩個朋友,其中一個座位在她後麵,另一個也換了位置坐過來,兩個女生腦袋靠在一起低聲聊天,關係很好的樣子。
楊宛宜就坐在她們正前麵,饒是這倆人聲音再輕,悄悄話偶爾也能被她聽到一兩句。
楊宛宜倒是無所謂她們聊什麼,隻是……好尷尬啊。
昨天她忍無可忍把心裡話講出來,她們好像也沒有任何想法,大概是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反而覺得她乾嘛為一件小事小題大做。
到這種地步了,楊宛宜腦子裡很難不跳出“絕交”這個詞。
聽起來好像是很嚴重的詞語,然對於青春期的學生而言,某種程度上,又貌似很常見。
“絕交”兩個字在腦海中徘徊猶豫的時候,楊宛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清楚的幾句對話,大概她們聊著聊著不自覺忽視了逐漸變大的音量。
“她一直不跟我們講話。”
“我也不想主動…我們又沒做錯什麼,她忽然發脾氣就很無語啊。”
“也是,反正過幾天肯定就當沒這件事了,她不跟我們一起玩還能跟誰呢。”
跟她們玩了快一年半,楊宛宜一直都知道她們有背後吐槽和嘴人的習慣,她很少加入,每次都隻在旁邊聽著,或許也是這個原因才讓三個人中她們兩個的關係更好。
當聽到她倆口中的吐槽對象變成自己,楊宛宜無聲地深吸了口氣,剛才那點遲疑瞬間門拋之腦後。
絕交,都被這麼看不起了,這不絕交還等什麼啊!
她平時隻是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了一點,不代表她什麼都能忍吧。
楊宛宜都想當即回頭,直接看著她們的眼睛說,你們剛才講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
反正要尷尬一起尷尬唄。
不過在準備破罐破摔之際,有熟悉的聲音溫和地喊了自己一聲。
“宛宜。”
竊竊私語聲不斷的這一塊角落驀地安靜。
楊宛宜抬頭看向站在自己桌邊的虞禮,愣愣地“啊”了聲。
忽然感覺坐在這邊的同學都在看自己,虞禮以為是自己站著太顯眼了,便直接在楊宛宜桌邊蹲下。
蹲下之後就變成她來仰頭看楊宛宜了。
虞禮小聲跟她說明來意:“我們要不要趁現在去繼續畫板報呀,今天下雨,江霖不去打球,所以放學我可能得直接和他回家。”
言下之意就是放學可能沒有時間門畫了。
楊宛宜雖然人還有些怔愣著,但腦袋已經下意識點下去了:“好啊。”
虞禮想到什麼,又補充:“你不用再把椅子搬來搬去的,江霖說你踩他不坐的那把椅沒關係,他真的不介意的。”
楊宛宜由於表現不出震驚,反而看上去顯得淡定:“那提前謝謝他了。”
雖然已經蹲下了,虞禮仍然感覺身邊還是有視線落到身上,於是對楊宛宜笑了一下,跟她說:“那我先去後麵等你。”
這邊詭異安靜的狀態一直持續到虞禮走後,過了幾秒,楊宛宜忽然聽到後桌傳來不太自然的動靜。
像是驚訝地吸氣,以及水筆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聲音。
楊宛宜後知後覺……
臥槽,突然有被爽到!
本來楊宛宜覺得靠自己和虞禮兩個人,一節課時間門把剩下的板報畫完其實夠嗆。
結果沒想到池淼淼和夏漣漪也來幫忙了。
夏漣漪看起來更像是閒得無聊過來湊熱鬨的,至於池淼淼,楊宛宜心裡覺得她不像是為了幫自己、應該是隻想幫虞禮的。
不管怎麼說,人多畢竟力量大嘛。
大家一起分工乾活,效率一下子就上來了。
江霖和謝楚羿打了大半節課遊戲,最後手機快沒電了才結束,臨下課前一回頭,身後黑板報的完成度已經百分之九十五了。
板報多以圖畫為主,虞禮早就把文字內容抄完,也開始幫忙塗顏色了。
此刻已經塗到最下方的草地,黑板下端很低,本來坐著畫會輕鬆很多,但教室後麵沒有多餘的椅子,為了塗這一小片綠色又不想特意去把自己椅子搬過來。
可一直彎腰也太累了,因而虞禮塗到一半就換成了蹲著的姿勢。
塗完最後一筆,虞禮沒立即站起來,目光來回掃了兩遍,檢查是否有漏畫的地方。
忽然感覺身後有人在盯自己。
她茫茫然地回頭,果不其然對上江霖的視線。
江霖索性轉到後麵坐,長腿隨意伸著,稍微挑眉:“你就隻負責塗綠色?”
“粉色的鬱金香也是我塗的。”像是為了證實這一點,虞禮把畫筆和顏料盤拿在同一隻手,空出來的右手張開五指給他看。
手指和手掌上難免沾到粉色和綠色,顏料這種東西沾到一點就很容易塗蹭開來,因而她這手一時看起來臟兮兮的。
江霖直接在旁邊桌上抽了張紙巾蓋到她手上,甚至動手幫她擦了擦。
虞禮也沒躲,任他動作,倒是江霖沒擦兩下就停頓住。
然後對自己莫名其妙……乾嘛呢這是。
虞禮歪了下頭,手裡抓著已經被揉得皺皺巴巴的那張紙巾,小聲告訴他:“顏料乾掉以後是擦不乾淨的。”
話音剛落,她左手的繪畫工具突然被人接過。
池淼淼把畫筆和調色盤擱到地上,順便把虞禮拉起來,反正兩個人手上都五顏六色的,互相碰到也無所謂。
“走吧,”池淼淼牽著她手沒鬆開,“一塊兒洗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