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不理解他哪來的底氣那麼理直氣壯。
“放假準備去哪兒?”
聊這個謝楚弈還能提起點精神,側轉過來道:“去隔壁省挺出名的那個海灘唄,今年夏天都還沒看過海。”
江霖慢條斯理地清點著作業,一心二用地回他:“咱這兒就是沿海城市你還非得跑隔壁省去看海?”
“感覺,感覺不一樣啊!”謝楚弈強調,又道,“定個時間我來買票,把妹妹也一塊兒帶上怎麼樣。”
江霖停下動作,看著他:“我有說要去?”
謝楚弈:?
謝楚弈:“你不去你問我乾啥?”
剛好虞禮從前門進來,講台上夏漣漪還在分發各科作業,實在忙不過來,正好把路過的虞禮抓住。
江霖不經意看到台上兩個人說了些什麼,而後虞禮點了點頭,接過夏漣漪遞來的紙條,拿起一根白色粉筆後轉身開始在黑板上謄抄起來。
寫的是國慶放假各科作業的明細。
一開始沒把握好字體,寫了兩個字後感覺太小了後排會看不清,於是虞禮又趕緊擦了重寫,並且努力踮腳試圖寫得更高些。
江霖笑了一下才收回視線,而後對上謝楚弈無語的眼神。
江霖若無其事地攤手:“你覺得虞禮可能答應出去玩兒?”
肯定是整整七天都窩在家裡寫作業啊。
高三哪有喘氣的時間,小長假回來又是月考。
想到這裡江霖眼皮莫名跳了一下,心情也稍微不太輕鬆了,開學考考得太好,以至於下一場考試壓力是真大。
謝楚弈長歎一聲:“結果又是我和老範的二人世界啊。”
江霖扯了扯唇角:“怎麼不約你女朋友一起。”
“……鄒茵啊?”謝楚弈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告知,“分了。”
這兩個字被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
江霖略感意外,但沒太表現出來,隻接著問了句:“什麼時候?”
“也就前段時間,上上個禮拜吧…就你生日過完沒多久……害也沒多大點事兒。”
謝楚弈眼神微微躲閃,解釋得潦草,儼然不太願意細講,約莫是覺得這事兒並不太光彩。
似乎從上次鬨矛盾後這兩個人的關係就不複從前了,隔閡產生後便逐漸不再那麼親密,也沒有人願意修複出現的裂痕,最終這段維係還是斷了。
江霖也沒再多問。
畢竟仔細想想,他倆分手的原因大都有跡可循。
教室後排的空調上下擺風,謝楚弈深呼吸一口,恰好將冷氣吸入肺腔,再連帶著身體裡部分渾濁一並呼吐出來。
“所以你真不跟我們一塊兒去海灘啊?”他換回原來的話題。
江霖鼻腔輕哼:“隻要你能說動虞禮。”
謝楚弈本來還有點鬥誌,一想卻還是覺得算了。
彆的還好,攛掇虞禮一塊兒出去玩這種事……總有種帶壞好學生的既視感。
這個罪名可不是一般的沉重,謝楚弈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偃旗息鼓了。
結果沒想到他剛選擇放棄,緊接著少爺自己卻直白地問出來了。
“老謝問你,國慶要不要抽兩天時間出去玩,去海邊。”江霖對著剛從講台走下來的虞禮搶先道。
謝楚弈再次:?
虞禮怔了一下,隨後不出所料地對謝楚弈露出抱歉的表情,不過話還沒出口就被打斷。
謝楚弈手掌朝前阻止道:“好了可以了妹妹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多言。”
“……啊,不好意思。”她隻得歉意地抿了抿唇,轉而看向江霖,“你要去嗎?”
江霖義正言辭:“我當然不可能去了,真不敢相信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人有心思出去玩,肯定是學習要緊啊。”
膝蓋仿佛中箭的謝楚弈表示自己聽不下去了。
但他準備轉回前麵之際又被叫住。
虞禮摩挲著指腹沾附的粉筆灰,這才說起自己過來要講的正事:“我剛剛在走廊碰見你們籃球隊的朋友了,讓我帶句話來,說大家很久沒有一塊兒打球了,今天放學後想組局打一場,想問你們能不能一起。”
假期出去旅遊這事兒或許有點超過,但放假前來打場個把小時的籃球賽應該不至於算是放縱。
江霖套上社團裡顏色鮮豔的背心在球場上跑動的樣子,虞禮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而她像現在這樣抱著書包坐在場邊等他回家的過程同樣久違。
今天此前一整天都是陰天,結果臨近傍晚了偏偏開始有陽光刺破厚厚的雲層,雖然已經入秋,可九月末的南方氣溫依舊未降,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燥意,大概是看到不遠處男生們一直在不知累地跑動的緣故。
江霖他們幾個高三的老成員剛好五個人,乾脆就湊了一隊對陣高一高二的學弟們。作為校隊現任隊長的周信也參加了。
幾個月不見江霖意外覺得周信變化不小,起碼越來越有隊長樣子了,他沒忘這小子之前信誓旦旦說明年要帶領一中拿下比賽冠軍這種承諾,現在回想來看,或許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球場上少年們跑動、跳躍,進攻、防守,仿佛不知疲憊似的越打越興奮。
再配合場外圍觀少女們時不時喊出的加油助威,氣氛被炒得更加火熱。
來圍觀的大部分是高一的學妹,大部分也自然是專程為看江霖而來。
畢竟高三的教學樓完全獨立,平常能夠偶遇的概率少之又少。
江霖在學校裡並不張揚,但也從不刻意低調,因而新一屆的高一雖然大都沒接觸過他,卻一直以來都對這位少爺保持有一定的好奇。
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人,更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帥得那麼誇張。
事實證明她們今天真是不虛此行。
“臥槽臥槽江霖居然真的這麼好看!”
“當然啦,這可是校草啊你以為!
“你們看到沒有!!他剛剛跳起來投籃的時候衣擺被拉上去了啊啊啊!!”
“我拍到了我拍到了!!!”
“姐妹們我勢必在所有社交平台上宣揚我學長的腹肌!”
“彆的不說了姐妹□□來加一下好吧。”
……
承載著大部分目光的那人習慣性地過濾掉場外絕大部分聲音,直到耳膜跳進虞禮的名字。
江霖眉梢微動。
剛好追球到場地邊緣,剛好聽到那幾句對話。
“……聽說是江霖的表妹吧?所以才能坐在場內嘛。”
“妹妹也好漂亮啊救命他們家這基因也太好了吧!”
“而且妹妹看著好乖,不說的話根本看不出來是高三啊,可惡就算是學姐我也好想rua她腦袋再使勁揉她臉哦!”
“…感覺這位學姐是那種一根雪糕就能騙走的類型。”
“我真的會想去實踐的。”
江霖:“……”
現在的女生一屆比一屆瘋狂了。
不過“妹妹”這種說辭也太好用了。江霖唇線平平,雖然如是想著,卻完全看不出有什麼該慶幸或開心的神情。
同樣覺得“妹妹”這個理由很好用的還有虞禮。
她收回落在不遠處台階上的視線,想起自己剛穿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幕就是坐在台階上被籃球砸到,那個位置正被陽光直射,而現在坐的長椅卻幸運的被陰影遮蔽。
距離當初已經大半年時間過去,原書的劇情早已被改得一塌糊塗,但即便無數情節都被魔改,似乎對這個世界也並沒有產生絲毫影響。太陽每天都在照常升起,總有微風徐徐穿過指縫,身邊遇到的每個人也都那麼的鮮活飽滿。
日常太過自然,有時候虞禮甚至會忘記自己是穿書來的事實。
生活很普通,她也很喜歡現在這樣普通且充實的生活。
偶爾也會在充實的間隙裡開會兒小差,下意識地去想象沒有劇情支撐、不受任何人控製的那個未來。比如此時便是那所謂的“間隙”時刻。
“未來”這個詞總是搭配“陌生”和“未知”一起出現,未知代表無數可能性,就像揚帆入海的船隻,即便按照相同指針的方向航行,也隨時可能在中途的任何時刻被推入不同的洋流。
虞禮想到那個在正式升入高三前時常被提起的、關於想考什麼大學的話題,和江霖,和池淼淼,他們定下了相同的目標,虞禮不得不承認她也很期待實現那個目標。
期待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也許不久之後的高考便是一道分界線,即便幸運的不是,再幾年後他們也終歸有各自奔赴明天的那一刻。
此刻的江霖近在眼前,熱意蒸騰的環境□□力大量消耗,虞禮稍一抬眼,甚至連他跑跳時鬢發甩出的細小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或許有一天這個清晰的身影也會變得模糊。總有一天他們會不再一起回家,不再吃同樣的早晚餐,不再伏案於同一張書桌、在深夜裡分享同一支紅色水筆……總之,時間想衝淡什麼時,總是很無情的。
似乎有種無名的情緒淤積在胸腔處。
可能是自己太膽小了,虞禮想著,試圖給自己找出恰當的理由。因為現在的生活太過美好安逸,所以才會害怕不可預測的未來……又或者說,她舍不得改變現狀。
明明初來這個世界時並不是這麼想的,她回憶起當初那個一心隻想從江霖的生活中抽身的自己,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開始有些迷茫,手上攥著書包的肩帶,又好像什麼都抓不住。
越來越跑偏的暢想終止於闖入視線的一片紅色。
那抹鮮豔的紅色越來越近,擠走其他畫麵,仿佛堂而皇之地大麵積占據她的視野。
虞禮眨著眼回神時,江霖已經走到跟前了,她盯著他穿著的那件近在咫尺的紅色練習背心,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結束的哨聲響過了啊。
又本能地側目想去看計分板,不過沒等她看清具體比分的數字就被江霖拉回注意力。
“有濕巾嗎?”江霖並不著急補充水分,而是站在她麵前低頭問。
他靠得好近,劇烈運功過後的身體明顯更熱,虞禮感覺這份熱意似乎把自己周圍的空氣也拉升了一個度。
她應了聲,拉開書包側邊拉鏈:“應該還有的。”
一直以來她都有在包裡裝紙巾和濕巾的習慣,不過天氣熱的時候濕巾就變成了消耗品,尤其在教室裡前後左右的女生們借得頻繁,後來虞禮索性把單獨包裝的濕巾換成大份抽取式的。
包裡這份濕巾已經癟了,厚度摸上去大概剩下不超過十張,虞禮邊打開遞給江霖,邊在腦子裡記著明天要多準備一包新的。
江霖細致地擦了兩遍手,檢查確認自己摸了無數遍籃球的兩隻手都乾淨清爽後,在她麵前張開手掌。
“擦乾淨了啊。”
雖然是肯定的句式,虞禮聽著卻品出了點反問的意思,於是點頭肯定他:“很乾淨了。”
她話音剛落,上一秒還攤在眼前的那雙手下一秒就落到了頭頂。
虞禮來不及、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總之發頂猝不及防地被眼前人大力地揉了好幾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到身後有傳來圍觀女生們的激動的“啊啊啊”聲。
“怎……”
江霖好像完全不準備給她開口發問的機會,揉完腦袋也沒打算就此收手,而是向下轉移目標,雙手並用左右同時捏她臉頰上不是很多的肉。
瞬間虞禮聽到身後的啊啊聲更大了。
她茫然的眼睛睜大,隨著江霖親昵的舉動,她感覺到一股無法控製的熱意從脖頸燒到耳廓,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這份溫熱應該並不因為天氣。
江霖短暫地分了半個眼神給周圍那些注意這邊的女生們,滿意地收獲了還算理想的反應,麵上淡定,心裡倒是坦然地承認自己做這些其實帶著某種想要炫耀般的心理。
虞禮好不容易等他鬆手,卻還是沒來得及說話,江霖明顯心情很好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走,哥帶你買雪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