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來日方長。
做什麼,永遠要比說什麼更重要。
大約是因為這個話題太過沉重,白穗嘴裡原本可口的飯菜也沒了什麼滋味。
她將碗裡剩下的食物扒拉乾淨後,剛準備收拾下碗筷。
不想剛一低頭,耳畔的那朵白色小花也跟著掉落了下來。
落在了檀木桌上。
白穗一愣,拿起那小花,撚著根莖轉了幾圈。
這是青燁給自己的。
看著這花,她這才後知後覺記起來了先前他下懸崖時候與自己說的那番話。
“我記得天塹之下常年缺乏光照,隻在盛夏時分才會開花。”
“這花是青燁給你的吧。”
“嗯,當時我在下麵修行始終不得竅門兒,是青燁師兄給我做了示範,不然我也不知道如何運轉靈氣,更不可能在一日之內爬上來。”
白穗這麼說著,大約說被她碰上了,那花朵上麵隱約還有些淺淡冰霜。
“對了我想起來了,青燁師兄來找我的時候與我提起了陸師兄元嬰雷劫將至,遇上的卻是什麼雙劫,好像很棘手也少見的樣子。”
“我記得昨前日陸師兄也來過青雲階,落雷時候師尊也在。”
“師尊你可知道陸師兄的這雙劫是什麼?”
顧止這人向來親疏分明。
陸九洲雖然是昆山的弟子,又是極有可能繼承下一任宗主的劍修。可是說到底他和他沒什麼關係,更沒什麼交集。
在瞧見陸九洲雷顯之時能提醒他幾句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他又不是他徒弟,他曆的什麼劫顧止根本不會去過問,更不會去探究。
今日若不是白穗問起,可能顧止早就把陸九洲雷劫將至的事情給忘的一乾二淨了。
“哦,你說陸九洲曆劫的事情啊,這我知道。不過曆的什麼劫我沒算過。”
和顧止漫不經心漠不關心的態度不同,白穗對此卻極為在意。
之前時候光顧著想怎麼爬上懸崖了,如今放鬆下來,她聯係馬上要到的仙劍大會,腦子裡下意識就會想起那妖女。
此時再和陸九洲這不同尋常的雷劫結合起來,白穗更加覺得有些不妙了。
“那師尊,你可以幫我算一算陸師兄除了元嬰雷劫之外,要渡的另一劫究竟是什麼嗎?”
顧止微皺了皺眉,疑惑地看了過去。
“你知道這個做什麼?不過是個元嬰雷劫罷了,就算多了一個劫數你知道了也乾預不了什麼。”
“而且以陸九洲這樣的修為,又有天昭這樣的神兵護體,哪怕他最後運氣不好沒有渡過去,隻要他神魂還在,修養嚇再等個百來年再渡就成,又不會禍及性命。”
金丹時候的雷劫大多數修者隻要準備完全,渡劫不是難事。
可元嬰之後的每一次劫數都極其困難,很少有一蹴而就的,渡個三四次的也不在少數。
青燁這麼急切的想知道無非是不想要被甩開差距,而顧止既不在意陸九洲修為提升多少,又不在意他能否一次成功。
準確來說可能長雲峰的那位做師尊的都不怎麼擔心。
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而眼前的少女對這件事的反應程度,甚至都要和自己拒絕收她為徒一樣了。
這個認識讓剛被白穗言語打動的顧止很不爽。
敢情她對誰都這樣,對誰都關心,那他這個正牌師尊算什麼啊?
“你知道推演金丹以上的修者劫數需要耗費多少心神嗎,我身上傷還沒好呢,你要是真關心你那陸師兄你明天自己去長雲峰親自問他唄。”
“……”
我就是問了一句,怎麼還鬨上了呢。
白穗被顧止這突如其來的火氣給弄得莫名,她頓了頓,緩了一會兒。
等到對方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些後,她拿起一塊糕點遞了過去。
“師尊你消消氣,我不知道推演會這般消耗心神,你要是不想算就不算了,我得空去問問師兄便是。”
“主要是陸師兄對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把我帶回昆山,我如今哪能上昆山能拜你為師你說是吧?而且陸師兄為人很好,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出於同門情誼,我關心關心他應該沒什麼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白穗都這樣好言好語給自己解釋了,顧止反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其實我並非不願幫你算他的劫數,這些他師尊會幫他看,我再算一遍這不是生生耗費靈力嗎?”
顧止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白穗遞過來的那塊糕點接過。
粉色的糕點細膩柔軟,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
他拿起咬了一口,甜膩的口感再唇齒之間化開。
吃到好吃的東西,顧止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而後繼續說道。
“這幾日那陸九洲應該在閉關,不出意外靈脈穩定的話他馬上就能出關,你不用太擔心。”
“而且雙劫雖少見,卻也好猜。”
“也就是說師尊可以不用算,隻用猜就能猜到嗎?”
白穗眼睛一亮,湊近激動地詢問道。
“唔算是吧。”
“古來雙劫也就那麼幾個情況,一為修為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若是渡不過去便墜入魔道,再難回歸正途。二則可能是道心亂了,而著道心亂了一般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信仰破碎,出現了邪祟引誘,讓他質疑自己的道,質疑自己的信仰。既然都不相信自己的道了,若不及時矯正,那十有八九是渡不過去了。”
說了這麼多顧止都有些嘴乾,咽下嘴裡的糕點,順手拿起了一旁的杯盞喝了一口。
這一次茶水是放涼了,沒有燙到他,不過卻是拿錯了。
白穗看著自己的茶盞被顧止拿起喝了一口,本來想要提醒。
可見他隻顧著說話也沒發現錯處,同樣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 ,便也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了。
想到這裡她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掩飾自己尷尬的神情。
“咳咳,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再常見不過的情劫了唄。”
對於打了一千多年光棍的顧止來說,這情劫他雖不了解,尚未渡過,卻也知道該如何去渡。
“一般情劫若是渡不過,直接把人抬著朝往塵池裡一扔。去凡塵裡渡一渡,走一遭,體味下情愛也便了了。”
“不過以陸九洲的情況,估計是平日過於注重修行,道心亂了而已,閉關幾日沉澱下就好了,應該問題不大。”
他沒有動情過,說起這些來並沒有什麼感觸。
反倒是白穗心下一動,想起了原著裡陸九洲之後也遇了情劫的事情。
亂了道心?
白穗卻不這麼認為。
儘管此時陸九洲還沒有和那妖女相遇,可很多劫數會在碰上劫數之前便落下了,算是預警。
在原著裡他遇情劫的時候並不是在元嬰雷劫,而是在這十年之後。
陸九洲沒有被扔去往塵池裡脫胎做個凡人渡劫。
他的情劫開始的很簡單。
那妖女因偷了佛門至寶被抓到了昆山鎖妖塔,在要被關押封印的時候,陸九洲禦劍而來將她帶走了。
同樣的,結束的也很簡單。――死在了自己的命劍之下,愛人的懷裡。
《仙途漫漫》裡最終也沒有明確說過陸九洲的心死算不算渡了情劫,所以白穗也不知道,對於青年來說,這情劫又該如何才能渡
顧止說完覺著這糕點還怪可口的,剛準備伸手再去食盒裡拿一塊的時候,發現對麵坐著的少女臉色沉得厲害。
他指尖一頓,悻悻收回了手。
以為白穗是護食不讓自己吃東西,頗為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再去拿。
隻是悶悶低頭將手指上沾的糕點碎屑舔掉了。
白穗還沉浸在陸九洲提前遭了情劫,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煩躁之中。
剛想要再詢問什麼的時候,剛一抬頭看過去。
所有想說的話,都在看到顧止低頭舔碎屑這一幕的時候。
卡在了喉嚨,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青年舌尖探出,仔細舔了下手指,很快的一下。
好似紅梅落雪,可在抬眸看去的瞬間便被新雪覆了上去。
再想細致去瞧的時候,已然如那曇花一現般轉瞬即逝了。
一時之間白穗被這畫麵給衝擊到口水嗆了嗓子。
更要命的是對方聞聲歪頭看過來的時候,烏發因為這個動作從肩膀悄然滑落在了胸前。
在月白衣襟上,如墨花蔓延般,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乍一看去原本清冷的容貌,此時也在月色之下沒了什麼棱角和鋒芒。
那雙眸子清澈純粹,映著月光如瀲灩水澤。
真的好像什麼大型貓一樣,看得人心癢癢,恨不得上手一把。
媽的。
本來就心煩意亂了,現在他媽的還口乾舌燥了。
被猝不及防美顏暴擊的白穗連忙低頭避開了顧止的眼睛,伸手拿過了自己的茶盞。
在青年愕然的視線下,一仰脖子猛地灌了進去。
“不是,那是我的……”
他話剛說了一半,瞧見了白穗杯沾邊緣上印著的痕跡後啞然。
恍惚了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手碰觸了下自己的唇角。
顧止低頭一看,指尖上一抹緋色淺淡,一撚,還有些粘膩清甜。
他喉結滾了滾,身子一僵,後知後覺看向了對麵剛豪飲完茶水,“啪”的一下放下杯盞的少女。
在她的紅唇之上。
有著和他指尖一般顏色。嬌豔欲滴,如同三月春風裡盛放的桃花。
――那是少女的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