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放回了地上,但是那劍氣並沒有從白穗腳踝處撤回的打算。
除了力道輕了些,依然霸道強勢。
她坐在靠劍牆的位置,這一次也不敢隨便亂靠了。
隻是手撐著地麵,隨時準備在對方鬆懈的時候跑路。
可對方似乎看出來了白穗的意圖,那寒氣更甚,“哢嚓”一聲直接凝了一道冰棱在她麵前。
直指著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給戳進來似的,把白穗嚇得不輕。
“彆彆彆,寶,我開玩笑的呢,不跑了不跑了,你先把這東西收起來,太危險了。”
那冰棱在半空像是挽劍花一般轉了一兩圈,最後這才碎成了冰渣散在了劍風之中。
白穗見此咽了咽口水,她餘光不著痕跡看了下周圍。
劍,除了劍全是劍。
都是這孫子的劍子劍孫,劍兵劍將,她根本逃無可逃。
媽的,現在怎麼辦?
出師不捷身先死,這才剛進劍塚多久,第二重都沒到就被它給逮住了。
沉翎他們也剛離開,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這把九重神兵!
白穗心下慌得不行,倒不是怕再被像是甩麵條一樣被甩在半空,或者被冰棱威脅。
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怕自己還沒來得及等到沉翎,就嫌被這劍給折騰得死去活來,被迫簽訂契約了。
淦!
還真有可能!照它剛才那折磨人的手段,這哪個正常人受得了!
白穗暫時沒了辦法,於是暫時選擇了按兵不動。
她看著好像主要自己不掙紮也沒什麼大問題,想著就這樣和對方敵不動我不動僵持著能拖延一點兒時間是一點兒。
然而想法很美好,但是現實發展往往不遂人願。
起初還被白穗安撫著還算老實的那道劍氣,在注意到白穗似乎不打算跟著自己上第九重取劍後,逐漸失去了耐心,又變得暴躁了起來。
白穗還抱著膝蓋盯著地麵發神,結果看到上麵漸漸凝起的霜花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跟之前甩麵條一樣。
扣著她的雙腳一並,直接從第一重猛地一甩,投擲什麼鉛球一般淩空破了劍氣,扶搖直上過去。
她被巨大的劍風給刮得臉生疼,隻得抬起手去遮擋。
等到身體懸停的之後,白穗緩了一會兒,這才壓著心悸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依舊是一片混沌黑暗。
可周圍凜冽刺骨的劍氣比之前感受得要更甚,也更加清楚。
如果要說之前的劍氣像是一道巨浪壓了過來,那麼現在白穗感覺就像是置身大海,海嘯萬丈,覆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雖然看不見,白穗卻能感知到劍氣。
和第一重的劍氣完全不同,這裡的一切都讓人脊背發涼。
這是那把劍所在的位置,是真正的第九重。
聽陸九洲提起過,昆山的劍塚一共分外九重。
從第八重開始往上,上麵放的便基本上都是千年以上的神兵,是在劍譜上排名的那種。
天昭和七煞,還有青燁的雪霽,全然都出自第九重。
第九重的靈劍大多實力相當,哪怕是真的被壓製,也是因為屬性相克。
並不是因為實力上有什麼差距。
白穗眼眸閃了閃,在沒有用靈力去感知劍氣之前,她所見都是昏暗的。
可到感知了之後,她心下一驚,覺得自己宛若置身於宇宙浩瀚之間。
無數星辰在上麵閃爍,幾道劍氣凜冽,生生破開了一切混沌。
劍氣碰撞後炸開星雲瑰麗,無數氣流從她身邊衝擊過去,原以為會被打到百米開外。
可最後在要碰觸到她的時候,又似春風化雨,揉進了她的身體裡。
白穗從在陸九洲帶到昆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親劍體質,聽青年解釋說這種體質很難得,是很難受到劍氣影響,也很容易得到劍的青睞的。
這聽起來或許有些不好理解,可她大致上明白這種大約就像是吸貓體質,就像人受到貓的喜愛,同樣的她恰好受到劍的喜愛。
這也是為什麼在第九重這樣磅礴凜冽的劍氣堆裡。
她所見浩瀚,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恍惚了半晌,白穗這才從飄浮在空中的輕盈感,慢慢回到了地麵。
她低頭摸了摸剛才劍氣穿透她身體過去的地方,隱約間感覺到了有一道淺金色的光亮。
白穗眼眸一動,順著光亮而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所見與其說是一把劍,更像是一節金色的法杖,周身的寒氣氤氳,在白霧和金光之中,有一種莫名的神聖感。
它就這麼懸浮在如蓮的冰台之上,漂亮剔透得讓人難以忽略。
少女咽了咽口水,低頭看了看還纏在腳踝的那道寒氣。
順著寒氣流動的地方――是從那白玉蓮花台上,準確來說是那金劍之上流瀉下來的。
【……888,你確定這是劍嗎?我怎麼感覺和剛才劍閣長老手上的法杖一樣。】
不僅是外觀不像是一把劍。
那劍氣也沒有白穗之前感知到的那樣戾氣滿滿,怎麼說呢,就好像冷冰消融成了春水。
簡直判若兩劍。
《仙途漫漫》裡並沒有太多關於劍的介紹,888一時之間也查不出這劍究竟是什麼來頭。
隻覺得這金光神聖,不像是劍,倒像是什麼佛器。
【宿主,我沒有從原文裡找到和眼前這神兵符合的介紹。但是有兩點可以肯定,一,它的確是一把劍。其二,它和你的屬性相符。】
說到這裡888又感知了下周圍其他休眠的靈劍。
【準確來說,在這裡隻有它這一把和你屬性相符。】
言下之意很明顯。
除了這一把劍之外,白穗彆無選擇。
聽到888的話後白穗腦子裡一下子就想起了顧止和陸九洲進劍塚之前給她說的話,或許用忠告來說更為準確。
【如果隻有一把劍符合你的屬性,那便想儘辦法製服它。】
製服一把劍……
怎麼製服?
這把劍顯然也是很中意她的,不然也不會從上午天鎖崖考核的時候就主動釋放劍氣,讓她進來。
更不會在剛才自己剛入劍塚的時候就把她一把從第一重帶到了第九重。
既然它對她很滿意,她又沒製服它的把握。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或許……可以和平談判一下?
白穗自覺自己是一個文明人,能動嘴她儘量不會選擇動手。
更不會沒事找事非要湊上去挨揍。
想到這裡,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稍微整理了下情緒後走過去席地而坐。
她坐在那蓮花台旁邊,故作輕鬆地靠在上麵。
斟酌了下語句後,白穗將手搭在台子上,掀了下眼皮抬眸看向了那把金光閃閃的大寶劍。
“那個寶啊,咱們打個商量成不?我看你這麼急著把我帶到這裡來也是誠心想要和我締結契約,當然,我拚了老命通過考核也是為了進劍塚選一把稱心如意的好拍檔的……”
她話剛說到要找個好拍檔的時候,一直沒什麼動靜的金劍劍身一動,“嗖”的一下想要衝過來。
把白穗嚇了一跳。
“?!等等等等!先不著急,你先聽我說完!你好歹也是個神兵,還是矜持點為好!”
白穗可沒有忘記對方這劍氣在沉翎沒來之前她根本承受不了,要是這時候締結契約了。
可能契約沒完成,人就給凍死當場了。
那劍聽到白穗這話後一頓,劍身因為驟停顫顫巍巍,抖動的金光細碎。
跟小精靈撲騰翅膀似的,還怪好看。
“……那個我的意思是說,你喜歡我,我也挺中意你的。就是吧你這個劍氣太強了,我可能沒辦法承受住。然後這個契約也可能得委屈你一下,你和我簽訂主仆契約。”
“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你的,我不會把你當仆從,以後咱們以大哥小弟相稱,我大哥你小弟,你以後就跟著我混。有我一口肉就少不了你一口骨頭的!”
一般劍和劍主都是主仆關係,白穗這個思維也很正常。
畢竟她才是劍主,哪有被劍壓了一頭的情況?
然而一開始還算好好聽白穗說話的劍,在聽到後麵說要簽訂主仆契約,當什麼大哥小弟的時候。
它劍身一振,帶動的氣流一下子將白穗振到了五米開外。
“咋了?!我有哪裡沒說對嗎?”
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看到突然發起脾氣的金劍一頓,整個人都有些懵。
那劍氣衝衝地飛過來繞著白穗飛了幾圈,然後彎著劍身“啪”的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
白穗額頭都給拍紅了,疼得眼淚花子一下子控製不住沁在了眼角。
“艸!你乾什麼!有什麼好好說不成嗎,乾嘛動手動腳的!”
“我告訴你,要不是這裡隻有你一把劍和我屬性相符,就你這暴脾氣,誰願意和你締結契約啊!”
白穗被這麼打了一下後整個人炸了,而對麵的劍聽到她這話更是氣得甩了一道劍氣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那座漂亮的蓮花冰台一下子碎成了粉末。
媽的,這哪裡是劍,這是祖宗吧
氣性比老子都大!
白穗見此又氣又怕,氣它恃強淩弱,又怕再多說一句下一秒變成粉末的就是她自己。
啊啊啊啊,我氣死了。
這什麼破劍!老子還不伺候了!
她惹不起倒還躲得起。
在白穗去稍遠一點的地方待著,和這把暴躁老劍保持一定安全的距離,等待沉翎前來支援的時候。
那劍以為她要跑。
直接瞬移過去,將她給攔在了原地不讓她上前一步。
那速度快的隻能看見殘影。
白穗隻感覺眼前金光一閃,緊接著便從劍麵上看到映照著的自己的眉眼。
“……你誤會了,我不走,我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而已。”
在生死麵前,白穗選擇了低頭。
前一秒還被打得暴跳如雷的少女,此時語氣溫和,變得有商有量了起來。
白穗能夠肯定它聽懂了自己的話,原以為對方會像之前時候那樣,隻要語氣好些的話就會被順毛,不會再發脾氣了。
然而這一次並沒有。
它不僅依舊拿著劍刃抵著白穗的額頭,身上的劍氣更甚,隱約有靠近的趨勢。
“你,你乾什麼?明明是你自己突然發脾氣了,我從一開始就有商有量的,我都說了可以和你締結契約了,你不是也挺喜歡我的嗎,是你自己先不滿意的,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惱羞成怒了要殺人滅口了?”
劍沒有再靠近,隻是強烈的劍氣又覆在了白穗身上。
白穗能夠和它交流,這一次也能從它的劍氣裡感知到它的情緒。
“你說你不是不願意和我締結契約……?那你剛才為什麼突然砍冰台?”
“……因為不滿意主仆契約,覺得該你當大哥,我當小弟?”
這次那劍立刻點了點劍柄,肯定了白穗的意思。
“???”
你還真她媽敢想啊,哪有劍當主人,劍主當仆從的?
而且這種情況不就是陸九洲他們千叮嚀萬囑咐,說是最不可行且最不能乾的。
他們說如果製服不了乾脆不要這把劍也成,不然到後麵很有可能被劍反噬,變成了劍的奴隸不說,更有可能走火入魔。
白穗想到這裡心下一驚,脊背也有些發冷。
她看著眼前這把漸漸逼近自己的金劍,之前覺得這上麵的光亮有多耀眼神聖,現在就有多可怕詭譎。
劍擇主,還想反客為主。
即使後麵沒有被反噬入魔,作為劍修任由劍來驅使,這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劍修的傲骨都給丟沒了。
想到這裡,白穗眼眸冷了下來,前一秒的慌亂此時慢慢變得堅定了起來。
“我明白了,所以你是還是願意和我簽訂主仆契約的。”
“隻是你是主,我是仆對嗎?”
金劍抖了抖劍身,沒聽出白穗語氣裡的冷漠。
隻高興對方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高興的在半空挽了個劍花。
不僅是在整個修真界裡弱肉強食說生存的法則。
同樣的,劍修如此,劍也是如此。
隻是劍的世界要更加純粹單純,主與仆,服從與征服,沒什麼太多勾心鬥角的關係。
就像現在,它之所以想要和白穗簽訂這樣的主仆關係,隻是單純因為生了靈有了意識,不想要被壓製。
它比白穗強。
它自然就該當老大。
再簡單不過的想法。
在之前陸九洲進劍塚取劍的時候同樣如此,天昭也不願意簽訂主仆契約。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劍,尤其是這樣的神兵,多少有些傲氣,不願意屈服於比自己弱的人。
同樣的,一個想要有所為的劍修,也是決不能成為劍的仆從的。
白穗在進來之前就被陸九洲和顧止給了忠告,她是有做好和劍硬碰硬的打算的。
隻是她怕麻煩,更多的還是希望能夠和平商議解決。
可是瞧著眼前這劍,這樣強勢霸道的性格想來是不可能的了。
高興了一陣子的劍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白穗回應。
它靠近了些,打算將自己放在白穗手中。
――它想要取白穗的掌心血以此來締結契約。
在那冰冷的劍刃貼過來的瞬間,少女猛然收回了手,同時後退了幾步與它隔開了不短的距離。
金劍一頓,被白穗這猝不及防的反應給弄得有些恍惚。
“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白穗從空氣中溢出的劍氣裡讀懂了它的意思。
她紅唇微啟,凝了靈力化為了一道劍刃。
“我也是願意和你締結契約的,不過和你一樣……”
“我為主,你為仆。”
白穗此話一出,周圍原本還算平和的劍氣一下子寒意料峭起來。
宛若一座冰山驟然壓下來,要不是她還用靈力給撐著,肯定被這巨大的威壓弄的“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不過即使沒有被壓倒,那逼人的寒氣也不是鬨著玩兒的。
從外到內,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全然都被凍結了一般。
怪不得之前888會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和沉翎一起進劍塚。
這寒氣跟萬年寒冰似的,她一血肉之軀哪裡受的住?
白穗冷的牙齒打顫,渾身哆嗦。
她的頭發,眉毛,連同睫毛上都掛著淺淡霜雪,朱紅的唇也凍得青紫。
要不是她是冰靈根屬性,換作其他人過來,可能寒氣壓上來就給凍碎了。
它沒有立刻攻過來。
隻是用劍氣來施加壓力給白穗。
它想要等到她撐不住主動求饒,然後再締結契約。
白穗也感知到了它的意圖。
她咬了咬牙,竭力壓製著自己不要再顫抖,而後指尖微動,碰觸到了凍的表麵生冷的儲物戒指。
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差不多了,沉翎應當取到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白穗渡了靈力進去,一塊剔透的暖玉出現在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