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剜魔角一事。
一直身強體壯,一年都沒生過一次病的少年少有的病了。
而且病的還不輕,高燒不退,渾身發紅,意識也渾渾噩噩的不清醒。
魔角是魔的弱點,生生剜掉一隻魔角等同於掉了半條命。
蕭澤變成現在這樣白穗並不意外。
隻是從那件事發生了之後,蕭澤情緒很不穩定,尤其是外界一有點風吹草動都很不安。
要是看不到白穗的身影就會很害怕,昨晚也睡不安穩,生怕一閉眼白穗就會消失不見。
這會兒也是如此。
他早上醒了一會兒後又被生生疼暈了過去,這時候剛睜開眼就慌忙下了床,跌跌撞撞準備出來找白穗。
白穗煮了白粥,還沒從廚房裡端出去,便看到了每日上演的“小蕭澤找媽媽”的場景。
“娘,娘,你在哪兒?”
“――娘!”
“大早上的嚷嚷什麼?叫魂啊!”
她氣得不行,想著對方病倒了之後自己還得做飯照顧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不是嫌自己病的不重,想要直接去三途川投胎嗎?滾回你床上躺著去!”
少年被吼的虎軀一震,但是麵上卻並沒有絲毫不滿。
他手扶著門邊,依靠著直勾勾盯著白穗看了半晌,好像在確認不是幻覺一般。
半晌,他虛弱地朝著白穗笑了笑,神情饜足。
“好,你還在就好。”
“我聽娘的話,我這就回床上躺著去。”
“……”
媽的,這算什麼?
剛冒出來的火氣就這麼被對方給生生堵住了,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憋屈。
白穗冷著臉端著白粥進了屋子,進去時候蕭澤已經乖巧回到了床上,背靠著枕頭坐著,眼睛一瞬不移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皺了皺眉,竭力忽略對方灼熱的視線。
“諾,這是白粥,將就著吃了吧。”
白穗將碗遞了過去。
少年並沒有立刻接過,而是眼帶著期待地看向她。
她看懂了。
這孫子得了便宜賣乖,是想要自己喂他。
“你傷的是腦袋和屁股墩兒,怎麼,昨晚睡覺你手還給折了?連碗粥都端不了了嗎?”
蕭澤聽後耳根“唰”的一下紅了個通透,尤其是聽到白穗說“屁股墩兒”的時候。
他薄唇抿著,垂眸乖順接過,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喝著。
白穗看了冷哼了一聲,想著今晚月夜之後她就要脫離這個隱藏劇情的幻境了。
覺得時間有限,她得抓緊時間雞蛋裡挑骨頭,多訓斥數落數落對方幾句。
她心裡這麼打算著。
正準備開口找茬,不想門外突然傳來了“咚咚”幾下敲門聲。
拿著勺子喝粥的蕭澤手上動作一頓,慌忙抬頭看向了白穗。
白穗皺了皺眉,讓他在屋子裡好好待著喝粥,自己出去看看。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這幾日和白穗聊得熟稔火熱的王大嬸。
她手上提了一籃子雞蛋,用灰青色的布料蓋著,在白穗開門時候才掀開給她看。
“王嬸兒,你這是……”
“還能是什麼?沒瞧見嗎,我是來給你送雞蛋的,滿滿一籃子的土雞蛋呢。”
雞蛋並不是什麼稀罕物。
但是在這個貧瘠的村落卻很是少見,除了個彆有些積蓄的家庭,基本上每家每戶幾天都吃不上一個雞蛋。
而王嬸今日一來就帶了一籃子,著實把白穗給嚇了一跳。
“不是,我知道這是雞蛋,但是這未免也太多了吧。”
白穗一邊說著一邊掃了下,目測這一籃子估計最少也有個三十個。
“王嬸,我知道你照顧我們母子倆,你就算要拿也就拿一兩個就好了,這太珍貴了,我們要不了這麼多。”
王嬸聽後笑了笑,眼角都笑出了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
“孩子,你誤會了。這不是我送的,是隔壁我那個表弟讓我專程送給你的。”
王嬸的表弟。
白穗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這村裡唯一一個會些藥理,能夠抓藥的跛腳大夫。
整個村子除了村長之外,也就他手頭寬裕些。
然而手頭寬裕是一回事,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雞蛋來,顯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大夫給我的?!那我就更不能要了啊,我們母子倆這麼多年以來,尤其是我體弱多病的,他經常給我們拿藥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再要這些東西呢……”
“哎呀大妹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白穗愕然:“什麼?”
王嬸用肩膀輕輕撞了白穗一下,朝著她擠眉弄眼著說道。
“你傻啊你,一個男人,還是個沒娶親的男人,你們兩個又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對你這麼殷勤,對你又送藥又送雞蛋的?”
“當然是對你有意思啊。”
“……王嬸,你幫我謝謝王大夫的好意。他對我們母子倆的恩情我們不敢忘,日後一定會報答他的。”
其實他們早就報答過了。
少年也不是傻子,這麼一來二往的自然也看出了對方對他母親有意思。
不過村子裡隻有他一個大夫,原身又身體不好,蕭澤這才忍著沒有多說什麼。
但為了不被落了外人口舌,一般每一次蕭澤獵了野味回來後都會拿一部分過去給對方。
而且之前時候蕭澤母親已經拒絕的很清楚了,原以為這事也就算了,大家相安無事當作沒發生就好了。
不想這兩日一聽到他受了傷生了病,那邊又殷勤了起來。
王嬸這一次應該也是收了好處來說媒的,聽到白穗這麼說了後騰出一隻手挽著她順勢進了屋。
“麗娘啊,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是不是怕自己結了親蕭澤會不高興,你放心,我覺得蕭澤是個好孩子,肯定會明白你的難處的。”
“我說真的,我家那表弟雖然相貌差了點,可是整個村子裡再找不到比他還有錢的單身漢了。你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也不容易,他的人品也不錯……”
她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說,白穗好幾次都想要插嘴打斷她。
卻怎麼也找不到機會。
正在白穗想著就這樣算了,人也是一番好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忍忍就完事了。
她餘光一瞥,裡屋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推開了一道縫隙。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白穗剛好對上了一隻瑰麗的紅眸。
森然凜冽,似出鞘的劍刃般鋒芒。
她心下一驚,想起了蕭澤對他母親病態的依賴。
意識到王嬸再在這裡賴著不走繼續無所顧忌地說下去的話,肯定馬上就要進入少年的獵殺名單了。
“好了王嬸,這些雞蛋你先拿去。這件事以後再說,阿澤還病著,我得去廚房給他煎藥了。”
“誒不是,大妹子!你彆著急推我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王嬸沒想到平日看著弱不禁風隨便一推就能倒下的白穗,力氣竟然這麼大。
掙紮了幾下後,發現自己已經被推到門外了,她有些不甘心地回頭往屋子裡喊道。
“大妹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再考慮考慮吧!這雞蛋我就放門外了,你要還你自己去還,還有啊,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她這麼說完後心裡也舒坦了。
等到王嬸身影離去看不見分毫後,白穗這才鬆了口氣關上門回了屋。
結果剛轉身,一片陰影從她頭頂落了下來。
蕭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子裡出來了,他逆著光靜默站在原地,那雙眸子閃著詭譎的暗光。
“娘,你喜歡那個王大夫嗎?”
又來了。
這才正常了多久,又變得咄咄逼人了起來。
“嘖,胡說什麼呢,趕緊回你房間去,你這副樣子要是被彆人看到了怎麼辦?”
白穗也懶得和他多說,兩個人腦回路不同,隻會說多錯多。
萬一又說了什麼把他給刺激的,最後倒黴的還是她。
少年見白穗不想要提這件事,隻淡淡瞥了門口放著的那一籃子雞蛋。
怕白穗一會兒真去還東西了,趁著她還沒有想起,收回視線乖順的跟著她回去了。
她目送著少年離開,自己也回到了房間。
其實白穗並不是沒有留意到少年的異常,她能夠覺察到他那一刹那泄露的殺意。
不過這與她這個走劇情的工具人無關。
今晚就是月圓之夜了,蕭澤魔性會吞噬掉人性。
他肯定會失控,自己又和他在一個屋簷下,按照888所說的一樣。
很大概率第一個死的就是她。
劇情是這麼走的,結果改變不了,可白穗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高興。
【888,我不想就這麼被他給殺了,雖然知道死不了,可是這樣太憋屈了。】
【……那你想怎麼樣?宿主,我勸你不要亂來,如果你不想一直循環在這個幻境之中出不去的話。】
888就知道白穗是不會真的任由彆人搓圓捏扁的,然而在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還是覺得頭大。
白穗枕在手臂上。
正思索著怎麼樣死又解氣的時候,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等到晚上她再次睜眼的時候,是被一個細微的聲音驚醒的――是蕭澤的房間。
這個聲音很輕。
彆人聽不見,不代表白穗這個修道的聽不見。
她仔細聽了一下,聽到少年輕輕推門出去了。
出門了?
白穗下意識往窗外看了過去,這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周圍灰黑蒙蒙一片,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霧氣。
本該明晃晃掛著天空的月亮,也被紗幔遮掩住了臉似的,看不真切。
等到蕭澤離開了之後,白穗這才起身推門跟了上去。
剛走到門口,她發現原本放在旁邊的那籃子雞蛋不見了。
白穗眼皮一跳,立刻意識到蕭澤往那個王大夫家那裡去了。
表麵上是去還東西,實則是為了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