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她麵前的時候。
那如山般龐大的妖獸尾巴蓄力拍打在了海麵,浪花高高激起,水幕連接著天地。
白穗抬起手來去擋住那將要落在身上的水澤,然而一道金光乍現。
又將所有的一切都給凝在了原地,刹那之間,時間也跟著停了下來。
她一愣,聽到什麼嘶吼的聲音,抬頭猛地朝著高空看去。
那頭妖獸不知什麼時候褪去了重重的龜殼,隻留下一條巨大的蛇身往那九天之上蓄力飛躍。
在更高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拱金色龍門,耀眼奪目,與日月爭輝。
伴隨著“轟隆”聲響,一道青藍色閃電落在了它的身上。
它疼得渾身痙攣,怒吼著擺動著尾巴,奮力一躍。
終於躍過了那道龍門。
蛇身沐浴這光芒璀璨,它渾身也被鍍上了不滅的金光。
白穗恍惚著看了許久,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睜開了眼睛從識海之中清醒了過來。
而她手邊的天啟泛著比以往更甚的劍光,那色澤和夢裡妖獸化龍時候一般無二。
她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之中。
“你醒了?”
風祁的聲音從白穗頭頂響起,而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映入了她的視野。
“喝點水吧,你剛才昏迷的時候就一直念叨著口渴。”
白穗眨了眨眼睛,伸手接過裝水的葫蘆,剛放在嘴邊一頓。
“等一下,寧i呢?我昏迷了之後他沒有把你們怎麼樣吧?”
不提這個還好,提到這裡少年的臉色沉了下來,很不好看。
“?!你這是什麼反應?不是說了不動應劫之人嗎,難不成不動我所以改繼續揍你們了嗎?”
“你昏迷之後他就離開了,沒有動手,而且還給了我們那個正缺的土屬性的卷軸……”
風祁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將事情來龍去脈了白穗。
“隻是之後可能會有更多人來找我們麻煩了……所以剩下這幾日,可能會比之前還要難應付。”
草?!
好美的一張臉,好狠的一顆心。
自己打不了,就想辦法找人來群毆他們!
白穗氣得不輕,攥著拳頭骨節都泛了白。
“簡直欺人太甚!要是當時我還清醒著知道了這事,我肯定還要再狠狠拉踩他一番!”
“彆說是速度和修為比不上我陸師兄了,這人品行也差了十萬八千裡!”
其實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你最後昏迷之前說的那句“見過比你更快的落雷”,所以才讓他不爽,臨走前擺了他們一道。
不過這話風祁也就是在心裡這麼吐槽一句,並沒有當麵多說什麼。
“……算了,對上其他人總比對上他要好。而且你現在剛至結丹,正是需要多活動下筋骨磨合的時候,就當多些曆練吧。”
話是這麼說,白穗還是在心裡罵了寧i祖宗十八代。
風祁見白穗恢複的還可以後,這才拿了一顆丹藥往嘴裡塞。
又起身找了一處乾淨地方席地打坐,調節著身上的傷處和體內紊亂的靈氣。
“你若還有什麼不舒服地方喚我便是,我先靜修一下。”
白穗也知道對方一直在照顧著自己,這時候才得了空閒。
她心下感激,提了劍準備出去。
“好,你也辛苦了還一陣子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麵給你們守著。”
風祁輕聲應了一下。
聽到後麵半句後一愣,想起了什麼連忙起身打算把白穗叫回山洞裡待著。
然而白穗已經先一步了出去。
山洞周圍大多都是被樹木掩映著,她原是打算隨便找塊乾淨的石頭坐著望風。
不想聽到不遠處瀑布下傳來了些微不尋常的動靜。
一般藏匿水澤之中的不是妖獸就是魔獸,而這裡這麼一大片水域更是值得提防。
白穗一想到這個可能,手放在了天啟的劍柄之上。
手指一根一根搭上去,蓄力握緊。
而後斂了氣息,輕手輕腳的往瀑布之下的那片水澤方向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等到她走近。
――從樹葉縫隙之間看到了水澤之中隱約可現的一尾銀藍色魚尾。
白穗眯了眯眼睛,凝了劍氣找準時間,趁著對方往岸邊方向遊動過來的時候躍上枝乾借力踩上去。
淩空拔劍,凜冽劍氣不費吹灰之力劈開了遮眼的水幕。
湖水之中的妖獸敏銳覺察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了過去。
在看清那雙金色眼眸和冷峻麵容的瞬間,白穗落劍的動作驟然頓住。
劍未落下,人“噗通”一聲從高空直接墜到了水澤裡麵。
她鴉青色的頭發散開在四周,如盛開的一朵墨花般,白皙清麗的麵容從水澤裡鑽出來。
水珠順著麵頰滑落,調皮地鑽進了衣襟,最後一並浸濕了她的衣衫。
白穗抹了抹臉上的水珠,餘光瞥見了那尾漂亮的魚尾。
月色之下,鱗片的光澤和水澤般瀲灩,又透著獨屬於妖獸的森然。
戚百裡注意到她的視線,將魚尾褪去,幻化成了人形。
“你在乾什麼?想殺我?”
他冷著臉垂眸沉聲盯著從自己前麵冒出來的白穗。
“不不不,不是,你誤會了,我以為是什麼敵人之類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白穗怕戚百裡不信,擺著手繼續說道。
“真的,你剛才妖形時候的氣息和現在人形時候完全不同,我這才認錯了……”
因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在先,白穗明明不是故意的,可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
顯得很是心虛。
戚百裡沒說話,隻直勾勾盯著白穗看了許久。
在水裡的青年和岸上完全不同,頭發如月光傾瀉,銀白色的光澤好似月落水麵,耀眼奪目。
那雙金色眸子也多了些濕潤水汽,沒有那般冰冷了。
他看上去比岸上更加自在放鬆,背輕輕靠在岸邊,手臂也搭在上麵。
“……蠢貨。”
半晌,在白穗以為對方不會和自己計較的時候,頭頂上冷冷傳來這麼兩個字。
和之前景行的惡意羞辱語氣不同,戚百裡神情平靜,似乎隻是單純陳述一個事實。
有那麼一瞬間白穗都要覺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明明在入秘境之前那個禮數周到,雖疏離卻也還算溫潤如玉的青年,此時竟然對自己說出了這樣的字眼。
怪不得風祁一直給她說妖族最擅偽裝。
好家夥,還真有兩幅麵孔呢。
“怎麼?我有說錯什麼嗎?”
“一個連是敵是友都分不清,甚至還差點傷及同伴之人,難道不蠢嗎?”
“……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自知理虧,囁嚅了下唇悶悶開口道了歉。
生怕再繼續待著會被戚百裡繼續毒舌教訓,白穗一邊說著一邊往岸方向遊去。
“那個我不打擾你療傷了,我上去給你們望風去。”
白穗剛上岸,用術法將衣服烘乾後提了劍準備在不遠處找個地方坐著。
身後人見她要走,眼眸閃了閃,冷聲喚住了她。
“等一下,我還有話沒說完。”
“……要是還是什麼蠢貨的話就不用說了。”
她雖這麼說著,回頭見青年神情頗為嚴肅的樣子一頓。
還是走了回來,在距離他一步位置停了下來。
“好吧,有什麼你說,我聽著。”
戚百裡盯著白穗看了許久,在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
他薄唇微啟,語氣還算平和地開了口。
“……之前的事情,多謝。”
白穗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說的是幫他擋攻擊的事情。
“啊,這個沒什麼。我們是隊友嘛,互幫互助應該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再說了她擋了也是為了自己。
並不是全為了戚百裡。
她這麼說著,還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發現戚百裡不知為何突然沉默了下來。
說實話,白穗絕大部分都琢磨不透,不知道戚百裡在想什麼。
他不是很信任她們,同樣的,風祁也不怎麼信任他。
她倒是有心想要搞好團隊關係。
隻是她一個人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她在裡麵最弱。
要不是風祁在,她於戚百裡而言大約是個隨時可以丟棄當作誘餌的存在。
想到這裡白穗頓了頓,大約猜到了對方這樣反應應該是自己說錯話了。
“唔,那個我知道你沒把我太當回事,也沒認可我是你的同伴,不過我覺得既然大家分在一組了還是……”
“不是。”
青年沉聲打斷了她。
他銀白色的睫毛顫了下,掀了眼皮看向了她。
――這還是他頭一次正視她。
那雙冷漠的眉眼裡盛著金色的輝澤,也第一次裝進了白穗。
“我認可你了。”
“無論是作為同伴,還是作為劍修,你都還算差強人意。”
這是……對她滿意的意思了?
白穗受寵若驚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愣了半晌,她這才不大真實地試探著回了句。
“那……謝謝?”
戚百裡聽後勾了勾唇,水澤之中那魚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顯露了出來,泛著如月下深海表麵的銀藍色澤。
――妖修隻會在感到愉悅時候會控製不住顯露原形。
意識到這一點的青年身子一僵,迅速斂了自己的神情。
在白穗沒忍住又看向他的魚尾時候,他沒再像之前那樣變回去。
青年魚尾一擺。
蕩起的水澤如水幕,“嘩啦”一聲將白穗從頭到腳都澆成了落湯雞。
等到白穗愕然看過去的時候,戚百裡已經遊到了裡麵,隻高冷地留給了她一個孤傲的背影。
剛才那水幕大的險些把白穗推倒在地上,幸好她反應快,用劍支撐了下身子這才沒摔。
想到這裡,白穗心下鬱悶不已。
她沉默地抬起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澤,走近低頭看了一眼水麵映照著自己的狼狽模樣。
“……”
他真的有認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