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岫應該推開她的。
少女的呼吸很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清晰映照著她愕然的模樣。
清風明月,樹葉之間落下點點光斑,周圍水聲蟲鳴也近。
然後她聽到白穗這麼說道。
[世人大多涼薄,總有熱血難涼者。]
[我想當後者。]
白穗大約是希望她能夠理解她,抵在額頭的時候那雙眼睛直勾勾注視著她,沒有移開分毫。
清岫從來都知道對方不傻,很多時候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卻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誤解。
半晌,清岫眼眸閃了閃,一時之間忘記了避開她的動作。
在白穗準備從她額頭離開的時候,她抬起手摁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扣了回來。
清岫紅唇壓著,蹭了蹭少女的額頭回應了她。
“我明白了。”
“做個冷血自保的人也好,做個清醒的蠢人也罷,隻要遵從你的本心就好。”
白穗也就是想著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她原以為說了之後清岫可能會生氣的說她固執死腦筋。
不想她竟然會這麼說。
等到清岫說完鬆開了扣著她後腦勺的手,額頭的溫熱也離開後。
她眨了眨眼睛,愣了一會兒抬起手摸了摸額頭。
這還是清岫主動這麼和她親近,而且還沒有絲毫排斥。
她明明那麼討厭和外人接觸的,她應該是在安撫自己吧?
白穗想到這個可能沒忍住彎著眉眼笑了,沒有什麼能夠比得到朋友理解更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了。
清岫瞥見了她的笑容一頓,也不知道是之前泡靈泉泡太久了還是這被子蓋的太嚴實,她莫名有些口舌乾燥。
她喉結滾了滾,又恢複了之前時候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
“大晚上的傻笑什麼?”
“你要是沒什麼事了我就睡了。”
白穗剛想要說句晚安的時候,發現對方突然轉過身背對著自己躺下了。
她有些疑惑地盯著清岫看了一會兒,覺著對方隻是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而已,也沒想太多,掖好被子也側躺著睡下了。
白穗入睡得很快,一般沾上枕頭用不了多久就睡著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清岫便聽到後麵傳來了清淺綿長的呼吸聲。
一直背對著白穗的清岫眼睫微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也想睡,隻是一閉眼腦子裡都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還有擦過她麵頰的清甜氣息。
清岫咽了咽口水,覺得麵熱,於是抬起手用手背貼著臉試圖降降溫。
從臉一直往下了些,最後碰觸到了耳垂,也是燙灼一片。
怎麼會這麼熱……
而且心跳得也好快,怎麼也壓不下來。
她抿著唇,用靈力去壓默念靜心咒也沒有辦法降下身上的燥熱。
最後實在沒了辦法,等到白穗睡熟了之後,清岫起身又去了那邊的靈泉池子裡泡著。
白色水汽在夜色之中氤氳。
女修的身影綽約,鴉青色的長發披散著,貼著白皙如玉的肌膚有一種水墨青花的縹緲之感。
清岫手臂搭在岸邊的青石之上,和其他女修的纖細不同,她的手臂雖不算粗壯,卻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
水珠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滑在她的鎖骨,最後隱沒在了水霧之間。
若是這個時候白穗在的話會很驚訝地看到清岫平坦光潔的胸膛,一點曲線都沒有。
她睫毛沾染上了水汽,臉上和脖子處都蔓延著淺淡的緋色,浸泡了這麼久才勉強壓了些許下去。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隻是個黃毛丫頭而已,有什麼好想的,她還沒你好看呢。”
清岫摸著胸膛,心臟依舊跳的厲害的。
在反複暗示之後見效果甚微後,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將整個人都埋進了水澤之中。
原想著在水裡好好靜靜而已。
結果她剛埋進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整個人都驚得“噌”的一下從靈泉裡站了起來。
“?!”
要不是清岫反應快先捂住了嘴,可能這個時候早就尖叫出聲了。
這,這個是什麼?!
她慌亂地盯著自己下麵看去,前一秒還緋紅難褪的臉色被嚇的瞬間蒼白了起來。
不僅是那裡有了變化,清岫意識到了什麼,試探著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位置。
果不其然,那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了一點凸起。
――那是喉結。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麼會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她現在變成了這樣這樣算什麼?
清岫現在慌的不行,恨不得立刻衝出這秘境去外麵找她師尊問個清楚!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旁的人不同,從出生知事時候桃源主就告訴過她。
她生來無性,但是等到時機成熟時候卻是可以擇選性彆的。
桃源不收男修,而桃源主也希望她之後能夠繼承她的衣缽。
所以清岫一直以來心裡都想著的是等到日後修為穩定了,定然不辜負師尊的希望,當一個真真正正的桃源女修。
也真是她身體構造特殊,清岫從未與旁人過多接觸過,生怕被發現端倪當成妖邪異端。
更怕被逐出桃源。
如今倒好了,她不再是那種不男不女不分性彆的體態了。
她好像變成了她曾經最為討厭,最為厭惡的臭男人。
這一下她還哪有臉回桃源,哪還有臉麵對自己的同門和師尊?
清岫咬了咬牙,看著自己身下的東西又氣又惱。
恨不得引劍把它給砍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好醜,她現在好醜。
她氣得眼眶發紅,胸膛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而激烈起伏著。
整個身子都顫著,最後忍無可忍捂著臉低低地啜泣了起來。
月光輕柔落了下來,將她渾身都鍍上了一層淺淡的瑩白。
而後曖昧的從她的背脊緩緩劃過,將所有凝在她身上的水珠一點一點點亮。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
隔天清晨――
陽光透過薄霧穿進了森林裡麵,形成了無數光束。
草葉上麵凝著未消的露珠,風一吹,便順著葉脈滴落在了地上。
白穗是被日光照醒的,她坐起來發了一會兒神,而後伸了個懶腰。
她起身收拾被褥的時候餘光一瞥,原本應該在自己旁邊睡著的清岫沒了蹤影。
隻留下一床被褥。
她一愣,伸手摸了摸被子裡麵。
冰冰涼涼的,應該起床很久了。
風祁這個時候剛從溪邊抓了幾條魚過來,一般修者是不需要進食的。
隻是秘境之中的魚是靈魚,用來補充靈力再合適不過。
他把處理好的魚放在了乾淨的芭蕉葉上,剛準備掐個火訣生火。
瞥見白穗在一旁四處張望著什麼。
“你要是在找清岫的話她在靈泉那邊……不過她好像心情不大好,我建議你這個時候彆往木倉口上去撞。”
風祁說這話是有理有據的。
昨晚他半夜聽到靈泉那邊傳來了不小的動靜,感知到了是清岫的氣息,且靈力很是紊亂。
他擔心對方是出了什麼事,於是走近了,隔著樹木掩映之後出聲詢問了下。
不想風祁剛開口,那靈泉裡麵的女修沉默了一瞬,而後少有這般暴躁惱怒地朝著他吼,讓他滾。
風祁被嚇了一跳,聽到對方這叫聲中氣十足的應該沒出什麼大問題,於是立刻禦劍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其實能夠感覺到應該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招惹到對方了,當時清岫給他的感覺更像是遷怒……
說不上來。
反正這個時候誰過去都得遭殃。
“心情不好?”
怎麼會呢?昨晚上不還聊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她也沒聽過清岫還有起床氣什麼的啊。
等一下,突然心情不好。
會不會是那個來了啊?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白穗哪怕修道之後也還是每月會來月事的。
不過比起現世四五天才能完事,在這裡吃顆丹藥,或者用靈力便能清除,耽擱不了什麼事。
而且也不會有什麼痛經手腳無力的情況,簡直不要太爽。
隻是來了這個的確會有些影響心情,白穗越想越覺得清岫應該也是這個情況。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貿然去打擾得好。
她這麼想著,來到了風祁旁邊幫著一並烤著魚。
沒過多久,魚肉的香氣蔓延在了四周,再澆上些靈果汁在上麵,更是饞得白穗直咽口水。
風祁看著白穗這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他將手中烤好的那條魚遞給了她。
“給。”
然而白穗隻盯著烤得焦黃鮮香的魚咽了咽口水,並沒有立刻接過。
“那個風祁,戚百裡是鮫人,好像也算是魚,我們當著他的麵吃他的同族會不會不大好啊?”
“彆把我和這種低等的靈魚混為一談。”
一大早便去外麵探查了一周的戚百裡,不想一回來就聽到了這話。
他給氣笑了,冷冷地掃了白穗一眼。
“況且在滄海,大魚吃小魚,哪怕是同族也會相食,這些再常見不過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過來拿過風祁手中那條烤好的魚。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又像是因為對少女的話不滿,然後故意當著她的麵咬了一口。
白穗也沒生氣,反正這裡還有這麼多條,讓給他便是。
戚百裡見她反應這麼平淡,莫名沒了捉弄的心思。
他席地坐下小口小口吃著魚肉,餘光瞥了周圍一眼。
“你師姐呢?”
白穗剛想要回答,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在靈泉裡浸泡了一夜的清岫蒼白著臉色走了過來,她頭發上還有些水汽,清麗的眉眼也帶著點兒鬱氣。
“清岫師姐,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少女被清岫這樣憔悴的模樣給驚訝到了,要知道對方平時是連喝茶溫度都要求極為苛刻的人。
這麼講究注重形象的人,竟然會這樣狼狽。
她很是擔心,連忙伸手想要去拉清岫過來坐著烤烤火。
不想白穗手還沒來得及碰觸到她,她先一步側身避開了。
“……彆碰我,我手涼。”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錯覺,清岫的聲音比起以往要更加低沉喑啞。
她愣了一瞬,而後輕聲詢問。
“師姐,你是不是感染風寒了?你的聲音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