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禪子手中拿著珠串撚著,薄唇微啟,還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餘光瞥見了白穗的身影。
白穗收了劍三兩步小跑著過來,在距離兩人一步位置停下。
“抱歉,我,我不小心睡過頭了,你們等我很久了吧?”
其實白穗起來得也不算晚,晨鐘剛響,過來這一路上除了看見幾個守夜的童子之外並沒有瞧見什麼修者。
可她沒想到靈禪子先一步來找了陸九洲,他們兩個看著應該已經聊了好一會兒了,她反倒是最後到的。
“無礙。之前說的是晨鐘響的時候去山門,所以你不算晚,是我來得早了。”
靈禪子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旁的陸九洲一眼,青年看到白穗時候眉眼肉眼可見的柔和,剛彎著唇角微微頷首打了招呼。
留意到靈禪子的視線後一頓,這才想起了什麼。
“……師妹,靈禪子師叔說我如今的身體還沒恢複,可能不宜用劍和運轉靈力。”
“你放心,這個我知道。我今日先過來這裡也是料到了這一點,從蓬萊到靈山也就一日路程,我禦劍載你綽綽有餘。”
白穗說著將命劍引了出來,金色的劍光和這日光一般耀眼,一同在她琥珀色的眸子中流轉。
“師兄,上來吧。”
青年頓了頓,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要是真隻是禦劍載人他也用不著這樣為難,可他臉皮薄,對著白穗這樣的眼神一時之間也不好繼續再說。
於是陸九洲還是將話咽了回去,走過去站在了白穗身後。
靈禪子淡淡看了兩人一眼,一個欲言又止,一個興致勃勃。
他拿著佛珠的手停了下,而後又慢慢撚了過去。
“一日是不算遠,不過你還是儘量省些力氣,不然我怕你之後可能上不了靈山。”
靈山能有多難上?
就一座山而已,而且還沒昆山高呢,禦劍一眨眼工夫就到了吧。
白穗眨了眨眼睛,沒聽懂靈禪子的言外之意,等到想要再問詢什麼的時候他已經先一步禦空離開了。
靈禪子不是個多話的人,白穗看他也沒打算繼續解釋什麼也不好追問。
她禦劍跟在他後麵,雲霧掠過,飛鳥翩然,入眼所見一片巍峨連綿。
白穗掀了下眼皮,看著前麵飄渺雲煙裡那個道骨仙風的身影,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回頭壓低聲音問道。
“師兄,你知道剛才靈禪子師叔說的是什麼意思嗎?我聽他們說靈山也沒多高,是有結界還是什麼嗎,怎麼聽他的意思好像我十有八九上不去……”
因為說共禦一劍,就這麼點位置,兩人距離很近。
陸九洲維持著平衡沒有碰觸白穗分毫,這時候她猛地一回頭,把他嚇了一跳。
他眼睫微動,不著痕跡的避開白穗的眼睛,視線落在了那一張一合的紅唇。
“……靈山的確不算高,隻要得了允許進入的修者也不會收到結界阻撓。不過那些來靈山靜修對外門修者大多心不靜,道不穩,靈山乃佛門,佛光普照之地,最忌心性不正不純之人進入。所以於他們來說,登上靈山所受到的威壓極重,而且登山不能使用靈力。三萬三千三十三道台階,隻能生生走上去。”
登靈山是對每一個入山的修者的考驗,不僅僅是外門修者,靈山的佛修一開始也是這樣登上去的。
隻有通過了登山的考驗,才能有留在靈山的機會。
白穗聽後臉色一變。
她和陸九洲雖不是什麼走火入魔,誤入歧途,被逼無奈上靈山修行的修者。
他們靈力不算紊亂,道心也穩固,但是蕭澤的魔氣在他們身上,估計也會受到不小的威壓。
靈禪子今日之所以來這麼早,是為了與陸九洲說登山一事。
他身上是有傷,可於他來說登靈山並不是什麼難事。
偏偏靈禪子讓他將自己的情況與白穗往糟糕了說,說得越糟糕越好。
他們上靈山是為了褪魔氣不假,但是對於白穗來說她身上那點魔氣可有可無,來靈山這幾日更多的是為了修行。
陸九洲和白穗的修為差距很大,修雙劍的條件是符合了,可前期他們的修行並不會有太大進展。
如今在下山曆練之前,能做的隻有讓白穗熟悉他的氣息,和他一部分的劍氣融合。
因為隻有短短三日時間,所以靈禪子建議讓白穗帶著他爬上靈山。
三萬多台階,這樣重的威壓,足以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當陸九洲的氣息對白穗來說就像呼吸一般自然的時候,等到後來修行雙劍隻會事半功倍。
青年想到這裡,垂眸看向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白穗。
他猶豫了一會兒,怕白穗還沒開始就沒了信心,於是昧著良心以退為進開口說道。
“……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要是我傷能好得再快一些我便能帶你上山了,而不是成為你的累贅。”
“?!你胡說什麼呢?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你是因為救我才受傷的,甚至差點沒命了,要真要說累贅該是我才對吧?”
白穗聽不得陸九洲這樣說自己,更看不得他這樣失落難過的神情。
見他眉眼低垂,臉色蒼白的樣子,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給他打氣承諾。
“而且不就是三萬多台階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都爬過懸崖上過青雲階了,這點程度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你放心師兄,我肯定會把你帶上去的!”
陸九洲想過自己稍微示弱一下對白穗會有效果,卻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麼好。
他心下一動,低頭視線落在了被白穗緊握著的手。
在白穗以為對方是不高興了,剛準備鬆開,陸九洲回握了過來。
青年的手比她的大上不少,寬厚有力,骨節分明,完全包裹了上來。
白穗愕然,抬眸看了過去。
剛好對上了陸九洲那雙漂亮的眉眼,裡麵的笑意溫軟,撞在了她心頭。
“好,我相信你。”
“……”
有那麼一瞬間白穗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曆史上會有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荒唐事。
要是都長陸九洲這樣,這誰招架得住啊!
也不知道是陸九洲忘記了還是怎麼,白穗也有私心沒有出口提醒。
一路上兩人就這麼牽著手,她沒敢回頭看,紅著臉專心禦劍也不說話。
身後的青年見了勾了下唇角,笑得饜足燦爛,哪有之前失落自責的模樣?
蓬萊到靈山不算遠,至少比回昆山的路程近上許多。
他們從清晨時分禦劍出發的,等到日光變得黯然,橘黃色的晚霞蔓延了整個天邊。
白穗順著靈禪子視線看去的方向,瞧見了一片巍峨群山,山腰和山頂上可見金頂的屋簷。
從山腳位置往上,金色的台階似佛光,一階一階直入青山再到雲天,最後消失在了視野。
儘頭看不真切,隻隱約瞧見了幾隻飛鳥掠過,金雲於頂。
靈禪子緩緩往下落去,衣袖一揮,雲霧散去,撥雲見天之間
——他們這才看見了那靜穆的山門。
白穗和陸九洲緊跟其後,收了劍站在了靈禪子身旁位置。
後者指了指台階方向,群山巍峨之間那金光混著夕陽餘暉,柔和了許多。
“你身上的魔氣不重,不會落太重的威壓,上去應該不算難。”
靈禪子視線輕飄飄落在了青年身上,而後繼續說道。
“但是你要是帶上陸九洲的話就另當彆論了,他和蕭澤交手過,魔氣雖沒到肺腑內裡,卻比你的情況要重上不少。”
“……要不你先上去?等他在下麵待上幾日恢複點氣力後自己爬上來吧。”
“不行!”
白穗一聽急了,握著陸九洲的手更加用力。
“師兄本來身體就沒好透,夜裡這麼冷也沒人來照顧 ,萬一傷情惡化了怎麼辦?!我不會丟下他的,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帶上山去的!”
靈禪子皺了皺眉,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勸說下白穗。
白穗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彎腰一把將陸九洲一個公主抱抱了起來。
這舉動太突然,陸九洲沒驚呼一聲,卻也下意識伸手環住了她的脖子。
“師叔你彆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要是沒事了就趕緊上山去吧,我也要帶我師兄去那邊台階了。”
靈禪子低估了陸九洲在白穗心裡的地位,原準備再激將幾句,如今看來是用不著了。
他看著少女將陸九洲抱走離開,也沒再說什麼,觸發了結界上了靈山。
金光乍現,靈禪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其中。
陸九洲身子僵硬,薄唇抿著。
他想要讓白穗放自己下來,可話到了嘴邊又紅了臉。
白穗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糾結,以為他又覺得自己拖累了她。
“師兄你不用自責,這是我該做的,你彆多想。”
“……師妹,可以換個姿勢嗎?這樣有點奇怪。”
猶豫了許久,他紅著耳根這麼對白穗說道。
白穗這時候才知道他是害羞了。
她盯著陸九洲看了一會兒,視線落在了他泛紅的脖子還有微滾的喉結。
陸九洲本來就生的好看,蒼白的臉色在夕陽下顯得更加平和。
發絲垂落下的眼波柔軟。
“不要。”
白穗強勢地拒絕了青年,在他愕然抬眸看過來的時候又壞心眼的顛了一下。
讓他下意識攏緊了她的脖子。
“不看著師兄我沒力氣,腰酸背痛爬不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