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蠶雖也是蠱毒,卻和情毒沒什麼關係。
儘管知道要是和千手碰上了,估計他也再難離開,可是他總不能讓白穗這麼活生生疼死在這兒。
寧玦看著白穗疼得蜷縮在一團,咬了咬牙準備帶她回萬毒窟。
他剛彎腰準備把白穗抱起,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冰窟裡驟然出現了一條藤蔓。
藤蔓感知到白穗的位置,將其腰身一卷。
緊接著一抹身影一躍,穩穩將白穗給抱在了懷裡。
寧玦抬眸看了過去,剛好對上了清岫那雙清冷的眉眼。
“我先帶她回萬毒窟,這一年我不會離開南疆。你之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托青鳥傳訊於我,我自會過來。”
他說到這裡手腕一動,一段桃枝倏爾落在了寧玦手邊。
桃源修者承諾旁人時候一般會留下一束桃花或者一段桃枝為信物,清岫這樣做亦是如此。
寧玦下意識接過投擲過來的桃枝,空氣裡是淺淡的桃花香氣。
他還想要說什麼,清岫足尖一點禦空從月下掠過,夜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烈烈。
隻能看見一道殘影轉瞬即逝。
寧玦看著清岫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慢慢移開視線落在了手中的桃枝上。
他和清岫認識了十幾年,在他印象中對方清高冷漠,麵冷心更冷。
他從不會關心除桃源以外的人和事,更不會露出剛才那樣慌亂的神情。
早年時候寧玦和清岫是有婚約的,不過知道的人並不多。
當時桃源主隻說了清岫並不討厭他,說是可以試著處一處。
寧玦對這些也不是多在意,在他看來清岫是同輩之中為數不少他能入他眼的女修。
於是兩人就這麼稀裡糊塗結了婚約。
然而不到一年,清岫便單方麵提出了解除婚約的要求。
寧玦對清岫雖沒有男女之情,但是他自尊心太強,當天沒忍住便去了桃源質問原由。
他記得很清楚。
三月天裡,桃源的桃花開得灼灼,清岫一身白衣站在花樹之下。
他的眉眼之中沒有一絲暖意,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著一灘死水般冰冷。
【沒什麼理由。】
【無論是陸九洲還是你,我都沒辦法生出半分歡喜。】
寧玦聽了這話後一愣,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對陸九洲也沒興趣,還是因為他本身也沒多在意這個婚約。
他隻靜默站在原地直勾勾看了對方半晌,隨即便禦劍離開了。
不過要說心裡真沒有點怨氣那是騙人的,在之後隻要和清岫碰麵的時候,寧玦從未給過清岫好臉色。
隻是對方和以往一樣,從始至終也沒給過他一個多餘的眼神。
是了,他就是這樣的人。
冷心冷情,好似什麼都看不入眼。
寧玦釋懷了這一點後有一種莫名的無奈和挫敗。
正是因為看透了清岫的性子,所以在看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會露出那樣的神情的時候。
他才會這般驚訝。
回憶種種,從仙劍大會再到剛才時候,清岫大部分的情緒波動都是因為白穗。
之前隻當他是喜歡白穗,把她當妹妹看待。
如今想來,卻有些站不住腳了。
不喜男子,常年待在桃源,與世隔絕隻和女子接觸。
“……”
細思極恐。
……
清岫並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被寧玦覺察到了異常。
他此時顧不上其他,抱著白穗徑直往萬毒窟方向過去。
少女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蜷縮在他的懷裡,咬著唇不時發出壓抑的呻.吟。
這毒蹊蹺古怪,靈力渡進去會立刻被蠶食,根本壓製不了。
清岫著急得好幾次險些撞到樹,最後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了萬毒窟,卻發現千手並不在。
他將神識覆開,裡裡外外掃了好幾次也沒感知到千手的氣息後,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故意等著毒發,故意藏匿了氣息。
清岫意識到這一點後氣得一腳踏碎了門檻。
“師姐,水,我想喝水……”
白穗喉嚨滾燙,說話時候也氣若遊絲,在清岫情緒失控的邊緣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清岫回過神來,連忙指尖引了水澤緩緩渡在了白穗的唇邊。
她有些艱難地吞咽,水珠混著血色順著唇角淌下,而後滑落隱沒在了衣領之中。
“抱歉,是我沒用,我修為不夠我探知不到千手在哪兒……”
他眼眶泛紅,又急又惱,抱著她的手也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和你沒關係,咳咳,他,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解藥。”
白穗想去起了白日謝長庚與她說的話,他應當不是隨意推測,而是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毒,不過他既然敢給我試,哪怕沒有解藥應該也毒不致死。所以沒事的師姐,我,我隻要和之前一樣撐過去就好。”
清岫緊緊抱著白穗不說話,長長的睫羽之下那雙眸子沒什麼光亮。
下一秒,白穗眼眸一轉,呼吸停滯,又一口血沁了出來。
這一次沒有喘息的餘地,從唇角,到鼻子,再到眼眶,全流出了血來。
眨眼之間,白穗一身白衣被血水浸透,胸口微弱起伏著,痛的發不出一點聲來。
“白穗你怎麼樣?白穗?!”
清岫瞳孔一縮,抱著少女冰冷的身體慌亂無措。
“千手,我知道你在暗處!出來!你要是不想死的話趕緊出來!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還有整個南疆都得償命!”
無數藤蔓因為清岫失控的情緒胡亂甩動,激蕩起的草葉塵埃漫天,連帶著周圍的亭子也被他給破壞得沒有一處好地。
可無論他如何威脅,如何警告,都不見千手的身影。
這老不死的東西,我早晚要殺了他!
清岫身上本就有傷,中的毒也未清,再加上靈力紊亂氣急攻心。
激得他喉間腥甜,生生咳出了一口血來。
他用手背擦拭了下唇角的血跡,壓下內裡翻湧的痛楚,將白穗輕輕放在了地麵。
月光皎潔,清岫周身泛起了淺淡的靈光,如同鍍上了一層銀邊。
清岫慢慢催動著靈力,自丹田往上,他薄唇微啟,一顆銀白色的內丹緩緩推送到了白穗的唇邊。
他喉結滾了滾,小心翼翼控製著靈力,正準備撬開她的唇齒,掛在白穗脖子上的玉佩感知到了什麼,漂浮在了半空。
先一步覆上了少女的唇上。
渡進去的不是靈力,是陸九洲的神識。
青年的神識如涓涓細流,流經她的四肢百骸。
和清岫一樣,陸九洲也沒辦法解毒,卻因為兩人交融過神識而能無阻礙地進入白穗的體內。
也能這樣安撫著她周身的疼痛。
在陸九洲神識進入沒多久,白穗蒼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血也一並止住了。
她疼得厲害,意識混沌。
隱約之間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白穗指尖微動,循著微弱的光亮看了過去。
清岫逆著光坐著,月光映照在他身上,垂落的長發輕掃在白穗的手上。
他眼眸一動,看著那玉佩熄了光亮,重新落在了白穗的胸前。
見白穗如今已經疼痛減輕了下來,清岫神情隱約,默默將那顆內丹收了回去。
“師……”
白穗艱難地喚道,努力朝著清岫所在的方向伸了手。
她的身上全是血跡,手上也是。
清岫有潔癖,尋常一點臟汙都會避之不及,此時並未猶豫,立刻握住了白穗。
她沒什麼力氣回握,隻輕輕將手搭在他的手上。
月光之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沒什麼焦距,直勾勾注視著眼前隱約的人影。
“師兄,我好疼……抱抱我。”
白穗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再加上那神識清晰,她以為是陸九洲。
她見眼前人僵硬著,半晌也沒有動作。
白穗愕然了一瞬,眼眸閃了閃,依舊看不清楚周圍。
“……原來是夢啊。”
她話音剛落,一片陰影罩了下來,鼻翼之間的桃花香氣清淺。
白穗被擁在一個結實的懷抱裡,隔著薄薄的衣料,溫熱安心。
清岫收緊了力道,在白穗看過來的時候避開了她的視線,先一步將臉埋在了她的頸窩。
“……我是誰?”
“清岫師姐?”
他啞著聲音重複:“我是誰?”
“清岫師姐……”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他沉默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用光了所有氣力。
“再喚一次……”
“白穗,喚我的名字。”
白穗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執著這個問題,感受到他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她回過神來。
她咽下口中的腥甜,一字一頓地回道。
“清岫。”
清岫再沒忍住,伸手挑開她頸側的頭發,低頭咬了上去。
力道不大,隻留下了淺淡的痕跡。
“……這是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