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爾原本以為,既然自己的小金主問出了那樣的問題,那麼多少也該是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的。
然而實際是,除非訓練對戰,其餘時間都恨不得離他八百米遠。
他瞥了一眼抱著劍縮在不遠處角落休息的黑發少女,對方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後僵了一下,隨即緩緩地低下頭,一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模樣。
伏黑甚爾剛朝那邊走了一步,對方就立刻緊張了起來。
他當做沒看見地繼續走了過去,然後站在如同小學生一樣端坐著的黑發少女麵前,扯開嘴角,居高臨下地垂下視線。
“所以要特彆服務嗎?”
“不要。”
貓橋沙也加向後縮了縮,態度非常堅定。
對方在被拒絕後也隻是‘哦’了一聲就無所謂地在她旁邊坐下,然後翹起二郎腿,手肘搭在上麵,支著腦袋懶洋洋地看她。
貓橋沙也加:“……”
頓時覺得坐著的這塊地方燙了起來。
在看了一會兒後,黑發男人突然開口。
“你很怕我?”
貓橋沙也加握緊了手中的劍,低頭看著地麵上搬著麵包屑排隊路過的螞蟻。
“……有點。”
“我覺得自己對金主態度還是挺好的。”
隻要錢給夠,基本有求必應。
當然,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就完全不一樣了。
“是我自己的問題。”
貓橋沙也加還是沒能承受住旁邊毫無移開之意的視線,將連衣帽戴了上去。
“我不太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伏黑甚爾看著在戴上帽子後就仿佛戴上了防具一般稍稍鬆了口氣的黑發少女,過了兩秒後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是麼。”
“那個,今天再打一次就結束吧。”
貓橋沙也加想快點結束這尷尬的對話,於是她看了下時間。
“也差不多是幼稚園放學的時間了吧。”
然而當事人卻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所以?”
貓橋沙也加沉默了一下,然後提醒道:“差不多該接您兒子回家並準備晚飯了吧。”
雖然即使是幼稚園的孩子也一般都是自行上下學,或者由校車接送,但畢竟之前才差點慘遭誘拐,作為家長應該……
黑發男人卻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那小鬼可以一個人回家,晚飯的話……”
說著他有些不確定地停頓了一下,但隨即就拋在腦後。
“反正隨便吃點什麼就行了,他可以自己準備。”
貓橋沙也加一臉震驚。
“等等,他才三四歲吧!”
“大概吧。”
伏黑甚爾不以為意地站起身,重新拿起刀。
對方的進步速度的確非常快,短短數天就已經能在對戰中學習使用自己的路數了,雖然依舊滯澀,但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大概?”
貓橋沙也加一邊抱著刀回到場上一邊繼續不可置信。
“你不會連他幾歲都沒記住吧?”
“好了,開始吧。”
黑發男人簡短的一句話瞬間打斷對話。
於是她隻能閉嘴,重新集中注意力準備訓練。
*
果然還是很在意。
雖然並沒有多談,但從之前的對話中就可以知道——
伏黑先生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而且更糟糕的是,這個家庭中並沒有可以照顧孩子的母親。
雖然自己當初也非常艱難,但至少還有母親護著長大。
貓橋沙也加在結束訓練後沒忍住去了一下之前看到那孩子的地方,但沒有再次遇到。
於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她就朝旁邊便利店的方向走去,準備去買一瓶水。
然後就看到了挑選完便當正在收銀台前等待結賬的黑發男孩。
貓橋沙也加和對方互相對視了數秒,最終遲疑地率先打了個招呼。
“你好?”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連自己腰部都沒到的黑發男孩仰著頭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她。
但由於太過年幼以至於這種正經反而顯得對方更加可愛了。
“……”
啊,她要說什麼……
貓橋沙也加突然陷入無話可說的驚慌。
雖然很在意,但畢竟是彆人的家務事,自己突然湊上去也太奇怪了,而且她能做什麼?自己也隻是個學生,每天和伏黑先生的對戰訓練都是在和夜蛾老師申請後壓縮擠出來的時間。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空氣的尷尬與她的為難,正好這時旁邊的收銀員結完了帳,黑發男孩踮起腳接過便利袋,然後禮貌地對她說道:“站在這裡對進出的客人不太好,如果有事的話您可以先去買東西,我在外麵等您。”
明明對方才是個小孩子,然而貓橋沙也加卻莫名覺得兩人的身份調換了過來。
她也不買水了,直接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由於兩人身高差距有點大,貓橋沙也加擔心對方一直仰著頭會累,所以索性直接蹲了下來。
麵對麵地看著那張乖巧可愛的小臉蛋,她又開始有些發虛了,但還是強忍住想要移開視線的想法,試圖維持住自己作為一個大人的尊嚴。
“那個,我叫貓橋沙也加,是……”
貓橋沙也加支吾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好要說什麼。
黑發男孩在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後,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突然開口安慰道:“不用緊張,您可以慢慢說。”
貓橋沙也加:“……哦。”
在因為自己的社交廢物程度而自閉了一下後,她突然想起那天聽到的話。
“我記得你叫惠是吧?”
雖然年僅四歲但由於父親過於不靠譜而異常早熟的伏黑惠:“是的。”
“你一個人上下學沒事嗎?”
貓橋沙也加覺得自己總算找回了點語言能力。
“沒事,謝謝您關心。”
雖然不明白作為自己父親現任金主的這個女孩子為什麼突然詢問這種事,但伏黑惠還是乖乖回答了。
“之前伏黑先生說的那兩條狗是指什麼意思?”
貓橋沙也加有點在意,當時兩人都沒有回答那個名叫佐渡的老師問題,但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都連根狗毛都沒看到,所以她懷疑可能是什麼術式。
伏黑惠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她猶豫了一下。
貓橋沙也加立刻說道:“我隻是隨便問一下,不用回答也沒關係。”
說著就立刻打開了人物麵板。
的確不用回答,她可以自己看。
[姓名:伏黑惠
等級:11級
職業:幼稚園二年級
陣營:無
生命值:100
精力值:100
術式:十種影法術
介紹:這是一位正直堅強的幼生期咒術師預備役,繼承了禪院家最稀有的祖傳術式,擁有優秀的天賦、一推就倒的體格以及和父親如出一轍的出色臉蛋,由於擁有一個不靠譜的父親,所以早早地熟練掌握了報警技能。
對戰建議:套上麻袋直接打暈就可以帶走,但你確定要對這個乖巧可愛的幼崽下手嗎?友情提醒:後有猛獸,禁止誘拐。]
貓橋沙也加熟練地過濾了那些無用的說明,直接看向關鍵詞。
十種影法術?
從字麵上看不出是什麼能力。
不過禪院家最稀有的祖傳術式?
不是姓伏黑嗎?難道是隱藏信息?和五條悟一樣是什麼大家族的人?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又被迅速拋棄。
不可能,大家族的人怎麼可能會出來兼職小白臉。
貓橋沙也加一邊想著要不要回去問一下五條悟,一邊看著那雙帶著孩子特有圓潤的清澈黑瞳,小心地再次開口:“你家住在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旁邊。”
伏黑惠在表示拒絕後看著黑發少女略顯局促的模樣,莫名想起了玉犬被自己拒絕後趴在地上失落地小聲嗚嗚的模樣,於是他想了想,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塊糖遞過去,這是今天被老師獎勵的。
“不過非常感謝您的好意。”
貓橋沙也加茫然地下意識接過。
雖然知道麵前的女孩子很有可能是咒術師,但伏黑惠還是認真地對她說道:“您也早點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一個人也不安全。”
貓橋沙也加:“……啊,謝謝。”
反被當作小孩子了。
雖然對方隻是個幼稚園小朋友,但貓橋沙也加現在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進入遊戲後遇到的最靠譜的正常男性了。
那樣的伏黑先生居然擁有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兒子,這簡直是堪比五條悟說要好好做人的天降奇跡。
*
沒人會不喜歡伏黑惠這樣懂事的孩子。
貓橋沙也加是這樣確信的。
於是在這之後每次去找伏黑甚爾,她總會在路上買些糖果之類的零食讓對方轉交給那孩子。
時間一長,作為孩子父親的黑發男人看她的目光逐漸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你很喜歡那小鬼?”
終於有一天,伏黑甚爾在結束訓練後看著習以為常地將裝著和果子的袋子遞給自己的少女,直接問了出來。
“……你不會想說一萬日元可以抱抱,三萬日元可以一起玩耍吧。”
貓橋沙也加突然警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自己已經充分了解這個男人的德行了。
“怎麼可能。”
伏黑甚爾嗤笑了一聲。
貓橋沙也加鬆了口氣。
還好,這人沒喪心病狂到出賣自己兒子的可愛臉蛋。
“十億。”
伏黑甚爾淡定地報出一個數字。
“我就把他賣給你怎麼樣?”
貓橋沙也加:“……”
是她小看對方了。
“買賣人口是犯法的啊你清醒一點伏黑先生!”
*
在聽說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後,正在寫實驗報告的家入硝子在沉思了一下後作出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點評。
“至少他應該是確定將那孩子交給你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啊?”
正喝著水的貓橋沙也加停下了動作,一臉茫然地看過去。
“怎麼可能。”
她連自己都不能保證照顧好,就算有喜歡的小動物也從來沒想過要養的念頭,更何況還是一個孩子?
撫養孩子可不是隻要給口吃的就可以那麼簡單。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你很喜歡那個名叫惠的孩子。”
家入硝子也隻是做出了自己的猜想與判斷。
“其次,十億日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數目,如果你真的願意為此努力接任務賺錢,那麼之後肯定會好好負責照顧他,畢竟總不可能辛苦賺了十億日元將那孩子買來後就放在一邊不管了吧。”
“而且你現在就已經是一級咒術師的水平,並且這還不是上限,按照你的進步速度,成為特級咒術師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並且那一天不會很晚,作為你目前的體術指導老師,他應該再清楚不過。”
家入硝子由此作出結論。
“讓自己的兒子跟著一個未來的特級咒術師,怎麼想都不虧吧。”
在這樣說完後她又重新轉回去,一邊寫報告一邊說道:“不過也有可能隻是覺得麻煩所以想直接丟給你,畢竟按你之前說的那個人性格來看,他絕對不會是好好養孩子的類型。”
貓橋沙也加沉默了下來。
許久後才重新開口:“就算這樣,他考慮過自己孩子的心情與想法嗎?”
家入硝子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旁邊的黑發少女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後才收回。
她垂下眼語氣平淡地說道:“誰知道呢。”
*
“禪院?”
在被問到這個姓氏時,五條悟正背靠在椅子上,雙腿交疊著搭在課桌上,百無聊賴地折著紙飛機。
他仿佛才想起一樣說了一句:“是你那個體術指導老師吧。”
貓橋沙也加有些驚訝,畢竟她一直都是稱呼那個人為‘伏黑先生’。
“因為有點在意術師殺手這個詞,所以拜托冥冥調查了一下。”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將折好的紙飛機朝旁邊的好友飛去,被對方頭也不回地伸手接住。
夏油傑在注意到上麵似乎寫著什麼後,打開看了一下——
[要不還是讓她趁早離那個小白臉遠點?不然遲早會被哄騙得哭著回來。]
他沉吟了一下,然後拿起筆。
[發生了什麼?]
然後同樣折成紙飛機扔了過去。
五條悟接過後一邊打開一邊繼續說道:“伏黑甚爾,原名禪院甚爾……”
家入硝子瞥了一眼他們的動作,中途對旁邊不明所以的黑發少女解釋了一下。
“禪院和五條一樣同為咒術界禦三家之一,不過他們兩家關係並不好。”
“啊,不過他早就脫離了。”
五條悟對禪院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仇恨,在他看來,不過是自己家的爛橘子和外麵的爛橘子的區彆罷了。
“脫離後就成為了術師殺手,基本隻要給錢就什麼都接。”
[上次她出任務回來帶的和果子居然沒有我的份!一邊說著抱歉下次一定一邊說要到訓練時間了,然後就直接走了,他們訓練完難道還要喝個下午茶嗎!?]
的確,貓橋沙也加最近出任務回來基本都會帶些吃的,而這在以前基本是沒有過的。
想到這裡,夏油傑看了一眼正認真聽著五條悟說話看上去格外單純好騙的黑發少女,神情也凝重了起來。
[聽起來的確有點不妙,不過你準備怎麼做?上次勸說時已經直接被拒絕了。]
“所以他也因此被挺多人記恨的,不管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對他都沒什麼好感。”
五條悟一邊將紙揉成一團塞到口袋裡,一邊將手機中收到的情報調了出來。
“不過對於那些灰色地帶的人來說,他也是一把好用的刀,畢竟隻要錢給夠,無論什麼任務都會完成,並且至今沒有失敗過。”
在說完後他看了一下上麵的圖片,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