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的想法?”
眾目睽睽之下,洛識微小心翼翼的往後挪了一步,臉上帶著一抹怯意,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很難給出一個答案。
是真的很難啊!
無論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注定要得罪另一個人好嗎?可偏偏無論得罪這兩位中的誰,都是他不想承擔的後果。
越僑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他身上,那平日裡冷漠的模樣在他麵前完全是化為繞指柔,此時還在溫聲鼓勵他:
“小微,隻要你忠於內心,誠實的說出你的想法,原導不會強人所難的,我們會找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越哥簡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啊……
洛識微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溫暖,他看向越僑,雙目含淚,感動連連。
不遠處,原亦期注視著洛識微,麵露微笑溫文爾雅,他從容自若的摩擦著手中的劇本,一派雲淡風輕:
“越僑說的不錯,小洛,如果你的確無法克服內心的障礙,做不到全身心投入的話,我不會勉強你的。
即便這場戲無法進行下去,劇本也可以重新修改,尋找同樣合適的替換方案。”
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啊。
洛識微眼中感動的晶瑩立刻憋了回去,他抖了抖,從男人溫柔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非常恐怖的威脅。
原狗這意思他聽明白了,如果他跟著越僑一起叛變違逆他,日後他也有的是比刺青更可怕的替代方案,慢慢玩。
隻要他能承受得住。
太可怕遼……
他現在什麼答案都不想給,隻想收拾包袱跑路啊喂!
偏偏,其他不知內情的眾人,還在催促他:“識微你怎麼想的,直說就行啊,彆沉默了。”
“越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為我考慮的那麼周全,明明還在休養中,聽到我的事情就馬不停蹄的趕來劇組,我真是又感動又羞愧……”
洛識微說。
越僑聞言唇角微彎,一個淺淡卻真實的笑意,隨即他握拳抵在唇邊,若無其事的掩飾下去自己的歡喜。
眾人豎起耳朵,聽完這話,刺青師就開始收拾工具了,看來是被勸回去了。
結果他收拾到一半,就見洛識微又扭頭往前看,眼巴巴的看著原亦期,滿臉慚愧,語氣低落:
“同樣的原導,作為您的演員,得到您那麼多的偏愛,您對我如此情深意重,如果我卻連拍戲時做出一點犧牲都瞻前顧後的話,那豈不是太辜負你的看重了?莫說是您,就連我自己都得覺得我不配留在這個劇組!”
嗯???
這意思是下定決定,還是要為藝術犧牲了嗎?
刺青師又放下了手裡的工具。
眾人眼巴巴看著洛識微,等他給出最終答案,看看這出大戲到最後,到底是誰贏得了決定權。
等啊等……
三分鐘過去了,洛識微說完那句話後就又閉嘴了,簡直像是撬不開嘴的河蚌,嚴絲合縫。
刺青師:?
副導演:?
圍觀群眾:???
合著你說了半天還全是廢話,哪邊都不想得罪,等同於什麼都沒說啊!
唯獨原亦期,他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神情始終波瀾不驚,男人雙腿交疊,從容優雅的坐在椅子上,他饒有興致的觀察著洛識微艱難掙紮的樣子,半晌後才笑吟吟的問了一句:“所以呢?”
洛識微觸及到那雙要笑不笑的危險眼眸,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憂鬱了歎了口氣,說:“我知道兩位雖然意見無法統一,其實都是為了我、為了《越界》好,但是這事發太突然,能不能讓我考慮一下再決定呢?”
【綠茶語錄二:當你飼養的兩條魚爆發修羅場時,千萬不要偏向任何一方,你的一絲傾斜,都會造成翻車慘狀。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給答案,並給兩個人暗示其實你是向著“他”,隻是礙於另一個人的威脅不好明說而已。
這樣,你的魚就會將仇恨值轉向另一條魚,而不是將矛頭對準你。】
就這樣,洛識微艱難的得到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越僑自然不會為難他,男人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沒事,等回去以後,我慢慢和你講刺青的危害。”
“既然這樣,那就暫且先擱置這場戲的拍攝吧,道具組的工作人員辛苦一下,將攝影棚複原吧,陸副和李殆可以商量一下今天接下來的拍攝內容,時間不要浪費。”
原亦期的聲音溫潤清晰,語速不急不緩,慢慢的將收尾工作安排下來。
對洛識微的退縮,他沒有過多糾纏,甚至於風度極佳的都沒有計較,越僑破壞拍攝現場的過分行徑。
這份大氣,令人讚歎。
見狀,連越僑對著他冷硬的神情都緩和下來,他恢複了冷靜,麵露歉意:“抱歉,原導,剛才是我太衝動了。”
“這不算什麼,你的情緒我能理解,聽赫伯特醫生說你的手腕恢複的不錯,好好休養吧,我和劇組的大家都還在等你。”
原亦期拍了拍他的肩膀,如老友般自然親昵的勸慰。
提起他的手腕,越僑眼眸微暗,他摩擦著打著石膏的右手,抿了抿唇,認真的應下來:“我明白,原導。”
眼看越僑之前對反派的敵意,不過三言兩語便被化為無限好感,甚至還被影響到了自身的情緒,洛識微不由恨得磨了磨牙。
【不行啊,看來還是我離間的力度不夠大。】
他這般想著,突然發現原亦期正在看他。
男人的眼眸泛著捉摸不透的光,他笑了笑,意味深長:“你也是,好好考慮,不急在一時。”
他的聲線如溪水般乾淨清澈,緩緩地流淌在眾人的心頭。
洛識微卻覺得那溪水是如此的寒冷,甚至冰凍了他的五臟六腑,讓他,毛骨悚然。
-
編劇李殆在遠處冷眼旁觀,一直在原亦期離開之後,他才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跟著對方走進辦公室。
“越僑的狀態和您製定的計劃有很大偏差,”他冷靜的分析:“他不僅可以完全沉浸在戲中,反而是開始質疑您的安排,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對洛識微的過多在意,衝突了我們的設定。”
原亦期隨意的拿起幾顆磁粒,貼在命運線白板的兩個人名上,他輕笑一聲,卻無半分笑意,說:
“這是自然,因為有洛識微這個變數,就注定了劇本中的設定會像多米諾骨牌,出現連鎖反應。”
李殆聞言,試探著問了一句:“那對於這個變數,您覺得……”
“先加速越僑的墜落速度吧,”原亦期將象征著越僑名字的磁粒拿下來,毫無留戀的丟進垃圾桶,輕描淡寫的道:“他會影響到我觀察變數的樂趣。”
李殆:“……”
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他不由得一噎:“您對這個變數的在意程度,真是超乎尋常。”
原亦期唇角含笑,他看著屬於洛識微的名字,聲音溫柔:“因為他值得。”
“對了,既然他排斥,那刺青的劇情便暫且擱置下來吧,華清老師我另有用途。”
“好。”
深夜,原亦期驅車回到公寓。
他拎著準備好的材料走進大樓,卻沒有坐上電梯去頂樓,而是按下了地下的樓層。
“踏……踏……踏……”
皮鞋踩在空曠幽森的地下,發出同步的回響聲,男人刷開地下室的大門,走進的卻是一座隱藏在公寓深處的實驗室。
原亦期換上了一身白大褂,影子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無限拉長,他慢條斯理的為自己戴上手套,將拿來的材料倒進玻璃瓶中,分類放置。
“鴿血可以使刺青隱形,卻與人體無法相融;丹砂可以讓刺青在激動時顯性,但富有劇毒……”
他拎起玻璃瓶中的鮮紅色液體,在燈光下輕輕晃動,男人微微揚頭,灰藍色的眼眸隔著鏡片打量著瓶中的色料。
慢慢的,他的唇角彎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想到了,或許可以用另一種材料將他們進行融合,這樣會更有趣。”
他先將鴿血進行消毒,而後又將幾種化學成分與朱砂混在其中,幾經調試,隻差最後一個步驟。
原亦期將冰凍的鴿血從冰櫃中取出,卻未著急進行調和。
他將手套摘下,規矩而嚴謹的平放在試驗台上,而後取來一根未用過的針管,尖銳的針頭在白熾燈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男人保持著優雅與冷靜,不緊不慢的將針頭推入自己的血管之中,他的眉頭動都不動一下,雙眸沉靜如常,注視著逐漸注滿鮮血的針管。
獨自取血。
注入混合著丹砂之中。
他看起來冷靜而瘋狂,帶著幾分溫柔繾綣的氣息:“讓我看看,人血與鴿血,哪種材質更適合為他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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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識微睡的正香,突然打了個哆嗦,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哥,統哥,我怎麼突然覺得心口慌慌的?”